第210章 沉舟侧畔
许久之后,敏娜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无论如何,私自收购毒品终究是触犯法律的行为。我们正在处理善后事宜,等公司正常结束运营后,我就会和她一起去自首。”
“黄婧现在在哪里?”
“她去美国处理和那边保健品公司的相关善后工作了,明天就会回来。”
“你确定她不会潜逃吗?她可是有过一次潜逃的前科。”
“如果她打算潜逃,你们觉得我还会留在这里等着你们吗?”
“好,我们选择相信你。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问题吗?”
“其他问题等我自首之后再说吧。”
初秋的晚霞,将凤凰山晕染得分外娇艳,缤纷的秋色与波光粼粼的翠西湖相互映衬,美轮美奂。湖畔悠然漫步的游人,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游船,滨湖大道上疾驰而过的车辆,共同勾勒出一幅和谐且充满生活韵味的画卷。一辆小车缓缓驶出凤凰山,汇入滨湖大道的车流之中,朝着云州老区疾驰而去。
车内,叶淑芳低垂着头,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刚才与了空大师的最后一番交谈。
了空大师长叹一声,说道:“老衲还是失算了一步,未曾料到施主竟如此执念深重,甘愿以身试梦,最终陷入心魔的深渊无法自拔。”
了空大师看了叶淑芳一眼,接着说:“施主深陷梦中,心魔日益强盛,沉溺于梦中之人,始终在黑暗中徘徊,难以自我解脱。老衲念及与施主有缘,赠予‘梦了’诗,又应允充当七度的投资人,本期望叶施主能以此帮助那些被心魔困扰之人,未曾想事与愿违,老衲反倒有了助纣为虐之嫌。如今施主与那背后之人黑白颠倒,倒行逆施,恐怕难以长久啊。”
叶淑芳低下头,又问道:“不知师傅可有解救之法,教教我?”
了空大师又道:“日分昼夜,原本是人的主观感受,而非自然的固有规律。所以才有此地白昼,而彼地黑夜的差异。若是能超脱于天地之外,又何来昼夜之分呢?可见昼夜之分,只有身处七度一统的境界中方能分辨。施主与那背后之人自困于梦境之中,又怎会有白昼可言呢?”
叶淑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谓光明象征正义,黑暗伴随着邪恶。我们目睹了太多的邪恶,于是自行遁入黑暗,试图以黑暗对抗黑暗,本以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却没想到被困在黑白颠倒的世界里无法脱身。”
“阿弥陀佛!施主多少有些彻悟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喜可贺。”
了空大师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七渡经》手稿,递给叶淑芳说:“烦请施主将这部经书转交给背后之人。能否超度,皆是天意,老衲也算尽力而为了,以后就不必再来了。”
叶淑芳再次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道:“师傅虽不愿收弟子为徒,弟子还是要再次叩谢师恩。听师傅方才所言,是要离开了吗?”
了空大师并未作答,只是双手合掌还礼,留下四句偈语后,便转身飘然而去。
“了却浮尘终是梦,彻悟只需心魔散。黑白轮回七度动,昼夜终将归自然。”
四句偈语在云禅寺的上空久久回荡……
叶淑芳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看这情形,这次恐怕真的大限将至,谁也无法救自己了。望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致,曾几何时,自己还是风光无限,在海云省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风云人物,谁能想到会一错再错,接连不断的变故彻底打乱了自己的全部计划,也最终粉碎了那么多人的美梦。叶淑芳都不敢去想,当这个雷最终爆炸的那一刻,究竟会有多少人被炸得粉身碎骨。
叶淑芳心中最大的恨意,还是指向那个早就该死的曹金河。要不是这个色鬼离开了云州又回来,还对自己贼心不死,很多事情也不至于失控到如此地步。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第一次失身于这个色鬼,叶淑芳的心都在颤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被他几句话哄骗上了古城墙。就在那样的鬼地方,自己把清白之身给了他,还被人当场撞见。
虽然事后没有立刻暴露,但却留下了无穷的后患。若没有这第一次,曹金河又怎会得寸进尺?又怎会第二次再撞上那个人。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为什么自己偏偏两次都撞上同一个人?
还有一件让叶淑芳既遗憾又棘手的事,就是丛树生。丛树生是个人才,老廖看中了他的才华,叶淑芳也喜欢他的聪明伶俐,还有那俊朗的面容。本来是为了自己的大女儿廖芳,谁知道一来二去,自己却陷了进去。丛树生很果断地和廖芳断绝了关系,还为了打掩护主动和原来的女朋友结了婚。叶淑芳那种变态的心理得到了满足,丛树生成了自己石榴裙下的“男版小三”。
本来丛树生在云禅寺结识了了空大师,本应有所彻悟,谁知道他居然拉着叶淑芳一起堕入幻境?丛树生所做的事,一半是在叶淑芳的暗示下,一半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包括参与刺杀曹金河,还有利用内线在曹金河的电话里安装窃听器,在廖方希的衣服纽扣里安放窃听器。其实叶淑芳还不知道,丛树生也接受了那个人的指令。丛树生一再表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是在实践黑白夜的多维空间,把自己置身于自己制造的梦境之中。
那天叶淑芳听崇光西说,有两个女子来过疗养院,第一时间就想到有人查到了丛树生的踪迹。其实这个所谓的七度疗养院,根本不是了空大师投资的,而是叶淑芳用自己贪污的钱建造的。
叶淑芳走夜路走多了,怕遇见鬼,想用这种方式消除自己身上的因果报应。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丛树生陪着她去拜访了了空大师之后。了空大师的许多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叶淑芳多少感觉到自己罪孽深重,就想着拿出一笔钱来还清因果。又不能公开投资,便想出请了空大师以佛门的名义投资。这笔钱就当作捐给了云禅寺。
了空大师答应了下来,本以为是叶淑芳位高权重,不愿意让人追究这笔投资的来源。没想到建好之后,叶淑芳差点把疗养院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了空大师不愿再被红尘羁绊,再三请辞,不肯再挂着投资人和董事长的名义。
叶淑芳这才请来了著名的精神科专家崇光西。又在疗养院内另外建了一栋小别墅,自己不再进出疗养院。叶淑芳和背后那个人的秘密约会,就常常在那里进行。这个疗养院的真正高层管理人员,大多是叶淑芳这条线上的骨干人物,包括丛树生,他就是所谓的独立董事。不过丛树生这个独立董事,表面上是代表了空大师的,因为他算是了空大师的俗家弟子。
最近几个月,叶淑芳越发感到危机来临的恐惧,就连那个人,都已经很久不来见她,甚至连电话也很难打通。他已经多次在电话里暗示叶淑芳,最寒冷的严冬即将来临,他准备到南方去过冬了。
还用暗喻的方式对叶淑芳说:“这个世界上最长寿的动物,都是最善于冬眠的,懂得隐藏起来,安分守己,甘于寂寞,才有机会在春天的时候,站上新的高度去歌唱生活。”
叶淑芳今天去见了空大师,从他那里得到的一番话,竟让她有了一语成谶的感觉,知道真的到了要处理后事的时候。今天,她知道是最后一次去看丛树生了,站在如梦如痴的丛树生面前,她说出了几句真心话。
“树生,我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一往情深。你明明知道这样不值得,我不是那个值得你这样付出的女人。我这个差不多可以当你母亲的女人,毁了你美好的一生,让你这么多年都活在自己打造的梦境里。你为我做过太多事,多数都是坏事。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不管是不是,我都要告诉你,醒醒吧,醒过来为自己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