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一番知心话
刘书凯听到声音，赶忙从屋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个碗，热情地招呼道：“萧组长，你怎么来了？刘稳，赶紧请客人进屋坐。”
严萧潇走进屋里，四下环顾，只见房子狭小昏暗，物品摆放得杂乱无章。
刘书凯放下碗，手忙脚乱地先给严萧潇腾出个地方。严萧潇拦住他，说道：“老刘，别忙了，你还是先给嫂子喂药吧。”
刘书凯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端起碗，走进里面的屋子。严萧潇跟在后面，朝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躺在床上，形容憔悴。
等刘书凯喂完药，严萧潇说道：“老刘，咱们去外面找个地方聊聊，别影响嫂子休息。”
“好好，咱们外面谈。刘稳，你照看好你妈。”刘书凯叮嘱了儿子一句，便陪着严萧潇走了出来。
一边走，严萧潇一边说：“我刚才进来看见生活区门口有个小酒馆，我陪你喝一杯去。”
刘书凯有些意外地说：“萧组长，你也知道我喜欢喝一口？”
“干铸工的都喜欢喝一口，解解乏嘛。”严萧潇回答得轻松随意，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他的神态很快让刘书凯消除了拘谨和尴尬，两人相视而笑。
“看看，我怎么就忘了你也是铸工出身？”刘书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
小酒馆很小，仅有两张桌子。一张空着，另一张坐着两个人。严萧潇和刘书凯对坐在那张空桌前，严萧潇在柜台上要了一壶桃花酒。
两人边喝边聊，严萧潇看似随意地拉着家常，闭口不提厂里的事。三杯酒下肚，刘书凯的脸渐渐泛起了红晕，话也多了起来。
“唉，老婆前两年查出肝癌，已经转移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花钱等死。儿子工作丢了，失业在家。女儿去年考上大学，学费都是七拼八凑借来的。要不是车间里几个老兄弟帮忙，学费都交不上。厂里又这个样子，又拖欠了两个月工资。说是前面贷款一直还不上，银行不肯再贷款了。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刘书凯越说越激动，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严萧潇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响。他从口袋里拿出5000块钱，轻轻地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我私人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吧。还有，厂里已经有办法了，很快会给大家补发工资。你儿子的工作，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
刘书凯颤抖着手，想要把钱推回去，说道：“萧组长，这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钱，再说，厂里这么多人都有困难，你也帮不过来啊。”
“老刘。”严萧潇态度坚决地把钱推了过去，“把钱收起来。这点钱只能解个燃眉之急，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咱们都是工人，工人是什么？无产阶级，全人类无产阶级都是一家人，对不对？我刚才说了，大家的问题，我已经和叶厂长商量好了，也向部里汇报了。马上派船去把炼铁厂库存的铁锭拿出来卖掉，同时让他们恢复生产。在满足厂里需要的前提下，供应生铁市场。”
“太好了。银阳是铸造大市，银阳的铁铸件在国际上都很有市场。可惜我们厂一直受计划经济的束缚，也没有符合市场需求的铸件产品。可咱们炼铁厂生产的铁锭，是整个银阳，甚至全省最优质的，产量也大。过去就是不准自由上市出售。现在可以卖了，厂子有救了。”刘书凯兴奋得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忽然，他又低下头，欲言又止。
严萧潇看着他，微笑着说：“怎么啦？老刘，到现在你还信不过我？”
“不，那不能。”刘书凯有些着急，似乎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萧组长，对不起。我们很多人在职工代表大会上投了支持票。”刘书凯垂着头，脸涨得红里发紫，满是愧疚。
“我已经猜到了。是不是有人给了大家好处？或者是答应了什么好处？”严萧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了然。
“对，是答应了。”刘书凯抬起头，说道：“魏柳成领着两个人到生活区来，说是谁在协议书表决的时候投赞成票，等协议书正式签署，就可以拿到5000块钱。另外一个姓德的还答应，只要赞成了这件事，每家可以安排一个家属去南华的企业上班。”
“他们是给了承诺，没有马上给钱吗？”
“对，魏柳成说，只要职工代表大会通过，上面一定会批准签订正式文件。正式文件签字了，合作才能生效，南华才会出钱。到那时大家都有好处。”
“果然是这样。”严萧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旋即恢复了平静，说道：“老刘，麻烦你把刚才我说的事转告各位工友，另外也请转告大家一句话。”
“什么话？我一定转告。”
“就告诉大家，这个草案不合法，存在欺诈骗票行为，巡查组正式答复不予上报。重机厂与南华的合作，下一步由巡查组正式与南华高层沟通后，再指导起草新协议。”
就在严萧潇正式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约谈了孙连仲，接着又去见了李楚江。
一场短兵相接的较量，就此悄然拉开了序幕。严萧潇深知，这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战斗。这几个月下来，他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对手在银阳拥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甚至他隐隐嗅到了其中隐藏的一股黑社会的味道 。
“叔叔，您知道吗？巡查组那个严萧潇已经通知我们，上次上报给市政府的那份协议草案无效，还说要与南华高层沟通后，在他们的指导下重新起草新的协议并草签。”德彪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对着电话那头说道。魏柳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略显紧张。岳丽蓉则慵懒地坐在德彪的大腿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指。
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老男人声音，带着几分威严与不满：“这个人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一个小小的巡查组组长，竟敢直接否定市政府批复的草案？究竟是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
“二叔，这个巡查组的权力确实不容小觑。我还得到确切消息，重机厂下属的炼铁厂已经恢复铁锭生产，并且将全部库存投放到了银阳的生产资料市场，结果被抢购一空。重机厂用这笔钱给工人补发了两个月工资，如今已恢复元气，能够底气十足地与我们对等谈判了。这个决定就是严萧潇做出的，而且得到了部里的批准。部里已经正式赋予他全权处置银阳事务的权力。我们若想拿下与重机厂的合作，就必须过他这一关。”德彪恭敬地回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电话那头的老男人沉默片刻，声音中既气愤又有些无奈：“我想起来了，这个重机厂是部里直属企业，业务上地方政府无权干涉。德彪啊，你别跟他硬碰硬了，缓和一下关系，好好商量出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办法。现在商业合作不都提倡双赢嘛。我看你们和重机厂的问题还是有商量余地的。”
“是，二叔。他已经提出要约见南华银阳方面负责谈合作的人。这次我准备和孙连仲一起去见他。”
“这样也好，既然他也有谈的意愿，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们先谈一次，必要的时候我也出面和他谈谈。”
“二叔出面肯定能起到关键作用。巡查组毕竟在咱们的地盘上做事，对政府还是要有所尊重的。”
德彪挂断电话，转头对魏柳成说道：“你去告诉严萧潇，明天晚上在南华大酒店的小宴会厅，我请他吃饭，孙连仲作陪，其他人就都别来了。”
魏柳成看了看德彪，又瞧了瞧满脸不高兴的岳丽蓉，瞬间明白了德彪的意图，赶忙说道：“知道了，我这就通知他。那我先走了。”说罢，便识趣地起身离开。
岳丽蓉见魏柳成离开，伸手勾住德彪的脖子，娇嗔道：“我都不能去吗？”
德彪顺势搂住她，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吻，哄道：“又不是单纯去吃饭，我们是要谈正事。再说，这个人不好对付，我都不确定会谈出什么结果。你去了也无聊，不如去做个美容，完事我去接你，费用记在我账上。”
岳丽蓉听后，顿时转怒为喜，高高兴兴地走了。
德彪独自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陷入沉思。随后，他又拨打了几个电话，似乎在精心筹备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