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岳麓山上坦诚见
“怎么会没有优势呢？我举几个例子吧。比如厂里的铸工车间，我去看过，设备相对先进，规模也不小，工人技术也不错。我们还有自己的生铁做原料，还有大型船队可以运输大型工件。银阳素来冶炼和铸造业发达，国内外都有市场，只要产品对路，完全可以打开市场嘛。”严萧潇条理清晰地分析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赵辛奎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惊叹：这个年轻人果然厉害，来厂里没几天，就已经摸清了很多基本情况，而且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其实赵辛奎心里很清楚，重机厂完全可以依靠铸造和精加工打开市场，只是他不想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和南华发生竞争。德彪曾暗示过他，铸件，尤其是大型精密加工后的铸件，是南华在国际市场上的重要产品，重机厂最好不要涉足这块领域。重机厂这方面的损失，南华自然会有所考虑。这种露骨的暗示，赵辛奎自然心领神会。这些年，赵辛奎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实惠。当然，他没那么傻，所有的好处自己从不直接沾染，都是魏柳成和岳丽蓉送到他家里，交给他夫人。
最近几年，南华已经不满足于出钱借道、借船，把大型铸件运出银阳了。银阳的运输主要依赖水路和公路，没有铁路。公路运输不仅费用高，而且对货物的重量和体积都有限制，这已经成为南华经济发展的瓶颈。这也是南华盯上重机厂码头和船队的根本原因。
赵辛奎连忙回应：“萧组长，你说的很对。我们目前就是因为资金实力不足，加上产品开发需要投入，市场开拓的资金缺口也很大。这些靠贷款是解决不了的，所以才寻求合作。你是了解的，南华实力很强，找他们合作是个很好的选择。你怎么看？”
“当然好，重机厂与南华完全可以对等合作。他们有经济实力和市场渠道，我们有原材料、运输能力和技术设备，只要达成一种平等合理的合作协议，就可以形成双赢的局面。”严萧潇终于把问题的要害指了出来。他已经鲜明地表明，巡查组支持的是一种不损害国资利益、互惠互利的双向合作。这种态度的背后，也是一种警示：不要为了谋取私利而牺牲国家利益。
严萧潇的态度，让赵辛奎心头一震，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他意识到，这个看似年轻的组长，可不是随便几句敷衍就能应付过去的。以后自己真得万分小心，否则，恐怕真会栽在这个年轻人手里。
孙连仲怀揣着第三方合作草案，心急如焚地赶去与李楚江商议对策。方才在车里，他给李楚江打电话时，李楚江便告知他，直接前往自己家中，这般机密之事，不想在公司总部谈论。孙连仲心里明白，李楚江这是在刻意避开大舅妈付春华。
这些年，国内的大中华区业务一直由付春华牢牢掌控。或许是女性的细腻使然，又或许是付春华自身的性格特点，她平日里看似随性洒脱，对待下属也颇为谦和，鲜少端起老板娘的架子，可在原则性问题上，却向来一丝不苟、极为认真。一年多前，大哥林燕翔不远万里专程赶来与李楚江会面，所谈内容正是银阳合作案。从那次谈话中，李楚江能明显感觉到，大哥此次前来有着明确的针对性。尽管大哥并未明言，但李楚江还是隐隐察觉到，总部必定获取了某些关键信息，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商讨此事。按理说，位于洛杉矶的南华国际总部，向来不会过多干涉国内的具体事务，即便有指导性意见，也通常由付春华出面传达。毕竟，她不仅是老板娘，更是大中华区的常务总经理，统管着国内所有地区的业务。然而，这次出面的并非付春华，而是总部派林燕翔从德国千里迢迢赶回，这足以彰显总部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同时也暗示着付春华有意回避。如此明显的回避态度，不禁让李楚江心生疑虑，难道大舅妈在银阳安插了眼线？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让她知晓具体情况为妙。
李楚江在长沙麓西路拥有一幢别墅，这幢别墅已有数年之久。他与夫人张燕芳以及儿女居住于此。随着生意日益兴隆，公司经营逐步走上正轨，加之南华国际的注资，张燕芳一跃成为南华的大股东之一，早已辞去工作，全心全意操持家务，照顾丈夫和孩子。大儿子李春月已长大成人，能够在公司独当一面；女儿李春娥也年满18岁，再过几年便要大学毕业。李楚江作为改革开放初期先富起来的商人，在全省都颇具名气，前两年便已当选为省政协委员，还是长沙工商联合会的重要领导人，可谓功成名就。年轻时的李楚江为人忠厚老实，可做生意的头脑却极为精明。这些年下来，他渐渐踌躇满志，一心想将生意做得更大。他看中了银阳独特的资源，一是桃花江的旅游产业以及具有浓郁湘韵特色的工艺品、农产品；二是银阳市的冶炼与铸铁业。桃花江的业务已被南华国际全面把控，且并非他李楚江直接管辖，那是现任董事长张燕霞的掌控范畴。于是，李楚江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块领域。他早已通过兼并和收购的手段，将银阳市区和郊区的所有铸铁小作坊、小型私人企业纳入麾下，成立了银阳专业铸造公司。近年来，他又开始收购八百里洞庭沿岸的大小煤矿和褐铁矿，逐步形成了一家独大的态势。
在银阳，唯一能与他抗衡的唯有银阳重型机械厂。这不仅因为重机厂是国资企业，更关键的是这家厂拥有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其一，拥有自己的一家中型冶炼厂，同时配套有周边储量和规模最大的铁矿，以及一个大中型煤矿，能为冶炼提供专用优质焦炭，这些国资资源，他很难直接掌控；其二，重机厂坐拥千里湘江上唯一可停泊大型运输船的内河深水码头。这也正是李楚江重用孙连仲和德彪的原因所在。李楚江在自家别墅的书房里会见了孙连仲。
“你坐吧。”李楚江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面，抬手示意孙连仲在沙发上落座。孙连仲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不声不响地拿着那份协议书走上前去，轻轻放在桌子上，随后又退回到沙发旁坐下。
李楚江目光扫过那份协议书，瞬间便察觉到这与德彪之前交给他的那份截然不同。他坐直身子，认真研读起来，脸色也愈发阴沉难看。最后，他将协议书丢在一旁，身子向后靠去，似乎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孙连仲则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并不打算率先开口。他深知，随着李楚江生意越做越大、地位日益提升、身份不断转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生疏。孙连仲明白，如今自己在李楚江面前，更重要的身份是他的助手、下属，而李楚江则是自己的老板。李楚江重新坐正身子，开口问道：“你参与了这份草案的起草过程吗？”
孙连仲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
“你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份协议的？”
“昨天。”
“这么说，你之前一直不知道他们搞了两份不同的东西？”
“不知道。说实话，我看到这份协议时也吓了一跳。两份协议的金额差额太大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但这的确是他们拿给重机厂的那份，所以巡查组不通过也在情理之中。”孙连仲说的是实话。他万万没想到德彪竟如此大胆，欺上瞒下，两份合同的金额竟相差10倍之多！他甚至怀疑德彪等人是不是疯了，居然打算让南华拿出3个亿，却只付给重机厂3000万。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贪这么多钱究竟要做什么。不过，他一眼便能确定，李楚江对此事并不知情。如今的李楚江，早已无需为钱财奔波，他追求的是势力和身份地位，一心想成为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打败竞争对手能让他获得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和成就感，而非单纯为了敛财。作为南华的股东，他已然拥有足够的财富，他更多的是想在南华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