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关系复杂的银阳
“什么?他们还把手伸到巡查组了?知道具体针对谁吗?”严萧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孙连仲抬头看了严萧潇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嗫嚅道:“你说还能有谁?”
严萧潇指着自己的鼻子,略带嘲讽地说道:“是我吗?他们打算用什么手段?金钱、美女,还是地位?”
孙连仲摇摇头:“具体是魏柳成和德彪在操作,我不清楚,也许还有别的手段。他们向我打听过你的兴趣爱好和性格特点,我告诉他们,你这个人不爱钱,也不在乎当官,虽然女人缘很好,却向来规规矩矩……”
原本怒气冲冲的严萧潇,被他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轻轻捶了他一拳,佯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怎么就有女人缘啦?”
孙连仲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当然有女人缘,在江州起重机厂的时候就很有吧?那些师姐师妹,哪个不喜欢你?据说读大学的时候,也有不少学姐喜欢你呢。”
“好了,别打岔,说正经事。”严萧潇收起笑容,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这一个玩笑,巧妙地化解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尴尬气氛。严萧潇扳着孙连仲的肩头,低声商量道:“你回去之后,马上和李楚江联系,把你知道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尽快撤销这份协议书,我再找他谈其他问题。你可以告诉他,要想在银阳大有作为,首先得想清楚一件事,这里是中国,他是中国人。南华国际虽是一家在外国注册的华裔公司,但绝不能以损害国家利益为代价,来换取公司利益。另外,也告诉他,我和南华国际高层同样有密切联系。我不希望这件事由我来通报给南华高层。”
“行。我回去马上就办这件事,明天就去长沙。”孙连仲的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重新恢复了严萧潇所熟悉的那种沉稳气质。说罢,他转身开车离去。
严萧潇却没有离开,依旧伫立在江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反复琢磨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试图从中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以便为巡查组下一步的工作提供方向。严萧潇深知,银阳这个合作案,部里极为重视,因为这是为未来国企改革探索道路的关键契机。他要做的,并非推翻这次合作,而是探寻一种更有利于双方发展的合作方式。国企改革是大势所趋,犹如滚滚洪流,无人能够阻挡;又似汹涌上涨的浪潮,人们可以站在潮头,乘风破浪,奋勇前行,却绝不能横亘在浪潮之前,妄图阻挡它的奔腾之势。
银阳合作案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牵扯面极广,诸多关系相互交织、纵横交错,绝非仅靠孙连仲去说服李楚江,就能将隐患彻底消除、化为无形。直至此刻,严萧潇还未曾与李楚江谋面,可心底总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这个名字听起来格外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听闻过。来到银阳后,他便全身心投入到了解情况的工作中,主要精力聚焦于重机厂,对于南华国际并未进行过多深入探究,仅仅凭借自己的直觉,前往长沙与付春华和董芝兰会面。
从长沙回来几天后,林燕翔匆匆赶来与严萧潇相见。他们并未选择在南华的银阳公司碰面,严萧潇不愿在更多场合暴露自己与南华高层的关系;而林燕翔考虑到严萧潇要谈的内容与南华银阳公司相关,同样不希望此事被更多人知晓,直接拜访严萧潇也不太合适。最终,两人如同地下党接头一般,相约在湘江公园。为了防止周围游客无意间听到谈话内容,他们全程用德语交流。
“乔治,你和董芝兰、付春华谈到了对这次银阳合作案的隐忧。我在来前和张华做了沟通,他认为我和你关系更亲密,应该更容易交流,所以全权委托我来。我想知道一下,你的隐忧是否有比较确凿的证据?”林燕翔秉持西方人的思维和交谈方式,一见面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严萧潇本就性格直率,加之面对的是老同学,谈话自然也毫无保留、直截了当。
“麦克纳,实不相瞒,目前我仅仅是怀疑,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只是看过合作协议的副本草案,其中几个主要条款,从逻辑上看完全不合理。这种不合理显然是故意为之,似乎在刻意规避一些关键要点,用文字来掩盖实质性的问题。你我都学过文字相关专业,应该更能理解我的意思。不过,你是在德国打下的汉语言基础,我想,对于汉字复杂的多样性,我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这份草案在关键用词上,频繁使用容易产生歧义的词汇,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是一种蓄意为之。”
“我明白了。谢谢你以朋友的身份,而非官方立场来和我探讨这些问题。回去之后,我会和张华商讨一个意见,然后由他去处理。我们之间有明确分工,我负责国际事务,他负责国内事务。有一点,希望你能理解。南华非常看重与大陆官方企业,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国资企业,展开广泛而深入的合作,因为这样能够获得政府更多的优惠政策。从朋友的角度出发,我希望你在不违法、不违背自己做事原则的前提下,尽可能协助我们实现这个目标。”林燕翔坦率地以这种西方式的表达,阐明了自己代表南华的态度。严萧潇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微笑着伸出手,握住林燕翔的手说道:“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更何况,从亲戚关系来讲,你还是我的姐夫。你的期望,同样也是我所期待的。同时,我建议华玫也尽快深入大陆市场,积极寻求与国企合作。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不仅能让外企享受诸多优惠,更重要的是能够实现强强联合、互利共赢。你应该清楚,大陆的国资企业尽管目前存在一些不利因素,但也具备许多先天性优势,而这些优势恰恰是私企和外企所亟需的。”
林燕翔闻言,爽朗地大笑起来,用力摇晃着严萧潇的手,说道:“你已然成为一位出色的企业家和谈判高手了。我们的会面十分愉快,再见。我期待着有机会代表华玫与你洽谈合作事宜,那想必会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经过这次交谈,南华银阳公司果然撤回了那份草案,并提议双方重新进行磋商,之后再签订新的合作草案。严萧潇心中有了底,他让巡查组全力以赴深入重机厂,从各个不同角度展开调查、了解情况。他自己也换上工作服,亲自走进厂区,深入到车间一线。他提前与厂里打过招呼,希望厂方不要预先做任何安排。
那天,他径直前往重机厂的铸工车间。这个铸工车间比江州的更为宽敞,化铁炉也更为先进,采用的是电子感应炉。严萧潇去的时候,恰逢开炉浇筑。他身着石棉工作服,头戴安全帽,还戴上了头罩和眼镜,活脱脱一个经验丰富的铸工模样。他直接拿起一把30公斤的手持浇筑包,走到吊车下方的大铁水包前,排在两个同样端着浇筑包的工人身后。轮到他时,严萧潇稳稳端起30公斤滚烫沸腾的铁水,步伐稳健地走到型砂模前,手法娴熟地完成了整套浇筑动作。他那利落的身段、标准的功架以及一气呵成的操作手法,让旁边几个暂时闲着的浇铸工看得目瞪口呆。在前面两个浇铸工还未完成工作时,他已然回到大铁水包前,接好了第二包铁水。这一大包铁水用完,工人们纷纷坐在一旁喘气休息、喝水,同时摘下头盔和面罩透气。严萧潇也取下头盔,走进工人中间。
“师傅,您是新来的吗?您这手艺太棒了,教教我们吧。”
“是啊,师傅,我们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浇筑手法,还有这功架,简直像表演一样。速度这么快,居然一滴铁水都不洒,太神了。”
“师傅、师傅,我们拜您为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