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又闻人间伤心事

风浪时代

第77章又闻人间伤心事

严萧潇神色庄重,一本正经,孔丹萍却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般跑过去搂住余秀珍的脖子:“余先生,对不起啊,我们怕影响学业。您看,我们可是请您做主婚人哦,这个面子够大吧?”

余秀珍佯装生气,作势要打她,可看着眼前这两个即将离开自己身边的得意门生,眼眶却渐渐湿润,泛起了泪光:“你们两个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

严萧潇微笑着,言辞恳切:“余先生,这还用您嘱咐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严萧潇、孔丹萍定会永远铭记先生四年来的谆谆教诲,一日也不敢忘怀。”

两人辞别了余先生,离开教室家属区,刚走过女生宿舍,便恰好遇上了谢桂英。

谢桂英径直走过去,一把拉住严萧潇的胳膊,脸上洋溢着俏皮的笑容,对孔丹萍说道:“丹萍,把他借给我用一下吧。”

孔丹萍瞧了瞧谢桂英,又看了看严萧潇,眼珠滴溜一转,笑着回应:“没问题,你随便用。用完记着还给我就行。”

谢桂英挽住严萧潇的胳膊,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要是忘记还……”

“呵呵,那就留给你吧。只要萧潇愿意。”孔丹萍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在打趣这场小小的“争抢”。

严萧潇见状,有些着急,赶忙挣脱谢桂英的手,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不满:“你们干嘛呀?你们可都是我学姐,这样子要是让其他老师和同学们看见了,成什么样子?再说,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宠物,还是玩具?”严萧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显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孔丹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陪着笑脸哄道:“别生气啦,我们就是逗你玩的。你不是刚才说了嘛,我们是你学姐,可一毕业就当不成了,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啦。你快跟谢学姐去吧,别离她。她想和你说说话,这不是很正常的嘛?我理解她,所以才答应的,对吧?”

严萧潇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转怒为喜,对谢桂英说道:“还是学姐,老是这么没个正形。谢学姐,其实虽然毕业了,可我不会离开江州,家还在这儿呢。你又离得不远,就在宜宾,很近的。”

谢桂英微微点头,可那一瞬间,眼圈却悄然泛起了一丝苦涩,她迅速转过脸去,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算了,多说无益,你们走吧。我没事。”

孔丹萍轻轻推了严萧潇一把,压低声音说:“过去吧,陪她走走。她是真的舍不得你,去安慰安慰她。”

严萧潇有些犹豫,孔丹萍又用力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到了谢桂英身边:“学姐,把他借给你了。放心吧,你们去好好话别。”

严萧潇轻轻对谢桂英说道:“学姐,我们去江边走走吧。”

谢桂英默默不语,静静地走在严萧潇身边。两人从学校侧门出去,沿着那条日夜奔腾不息、从门前潺潺流过的大江,缓缓前行。

严萧潇手脚麻利地攀上一块岩石,然后伸出手,一把将谢桂英拉了上去。他用手轻轻扫去上面的浮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铺在上面:“学姐,你坐吧。”

谢桂英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些许生气:“又是学姐,你就不能叫点别的?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学姐了。”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严萧潇在她身旁坐下,耐心地哄着:“又生气了。不叫学姐就不叫呗。要不我直接叫你一声姐姐?”

“讨厌。我才不想做姐姐。”

“好啦,那就不叫姐姐。我叫你桂英,没问题吧?”严萧潇今天的脾气格外好,仿佛对谢桂英的小性子格外包容。

谢桂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转过脸,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其实我就是知道你要和孔丹萍结婚,心里有点伤感。又要分手了,我舍不得你,就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桂英,你真的不必这么伤感。”严萧潇伸出手指,指向长江上游的方向,“这里到宜宾,水路不过80公里,坐船也就两三个小时,坐长途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我随时都可以去看你。”

谢桂英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面:“可我想随时都能像这样靠着你。我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

“你可以接受孔丹萍做妻子,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我?”

“我……”严萧潇被这个问题问得不知所措,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桂英长叹一口气,声音低低地说:“算了,姐不来逼你了。就是想和你说说贴心话。姐喜欢你,这是真心话,可姐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你喜结连理。其实,姐姐是羡慕孔丹萍,你知道吗?姐不管心里多喜欢你,都没有这个权利爱你。姐终究是有家室、有两个孩子的妈妈,还有一个,我不爱却偏偏是我丈夫的男人。”

严萧潇轻声劝慰道:“姐,时代不同了,那个压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完全可以走出那段束缚你的婚姻,去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爱和生活。两个不爱的人,又何必相互牵绊,困在痛苦的婚姻里呢?我和秦颖离婚,根本原因就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爱过对方。我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同意了她提出的离婚要求。这样既解放了她,也解放了我自己。”

“萧潇,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会有更多的牵挂,放不下,比如孩子,再比如别人的议论……”

“议论又怎样?我们又不是为别人而活。还有关于孩子,这可以根据具体情况来决定,不一定非要归谁。珏珏就跟着我。我喜欢孩子,她又不太会带孩子,不如给她无拘无束的自由,让她去广阔天地里寻找自己的幸福。”严萧潇一脸坦然,言辞间充满了对自由和真爱的追求。

谢桂英仰起头,凝视着他的脸庞,目光中带着一丝幽幽的哀伤:“我甚至羡慕秦颖,竟然有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前夫,离婚了还这么为她着想。要是我有你这样的伴侣,我绝对不会离婚!”

严萧潇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不敢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生怕再引得这位学姐口无遮拦地倾诉出更多让他脸红心跳的心事。

谢桂英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吓你了。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谢桂英用那种充满忧伤的语调,为严萧潇讲述了一个满是哀伤的故事……

宜宾,这座依傍着长江的小巧水城,宁静而古朴。城南有一条名为椿树的小巷,弥漫着浓厚的书香气。相传,这里曾走出过数位举子、进士,甚至在晚清时期,还出了一位声名远扬的谢探花。

这位谢探花虽出身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深厚,却不擅长官场的应酬周旋。谢家,说到底也不过是寻常人家。时光流转至民国,谢家在才情方面依旧熠熠生辉,时常有学子考入清华、北大。其中,有一位西南联大的毕业生,在解放前一年,迎来了家中麒麟女的诞生。

小姑娘自幼聪慧过人,3岁便能对对子,5岁时已能吟诗,读小学时还跳过级。本应在学术之路上大放异彩、踏入大学殿堂的才女,却遭遇了上山下乡的浪潮,被分派到了偏远的山里,开始学习种田。这位自幼只懂得吟诗作对、舞文弄墨的女子,面对铁锹、锄头、镰刀这些农具,竟是一件都未曾见过,更别说熟练使用了。

第一次踏入水田,几只蚂蟥悄然爬上了她那白皙娇嫩的小腿肚子,吓得她花容失色,忍不住放声大哭。

隔壁田里,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见状如离弦之箭般迅速跳上田埂,又纵身跃入姑娘所在的水田。他蹲下身子,伸出宽厚的巴掌,“啪啪”两声,将那两只已经吸饱了血的蚂蟥,从姑娘的小腿上拍落在地。

随后,他轻轻将姑娘朝田埂上推去,说道:“你不要下田咯。这块秧我替你插好。”

姑娘红着脸,站在田埂上,望着他在水田里飞速插秧的身影。

隔了几日,姑娘手持一把砍柴刀,前往附近的山上砍柴。她砍了几下,枯树枝没砍下来,锋利的刀刃却不小心砍在了自己的小腿上,鲜血顺着裤腿缓缓流下。

她又疼又怕,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个矮个子男人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他蹲在姑娘身旁,迅速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熟练地为她包扎好伤口,然后蹲在姑娘面前,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