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坚冰开融筹贺礼
房间里睡着的梅雨莲也被吵醒，起身走了出来。
李楚江恭恭敬敬地先向梅雨莲问了好，然后说道：“我今天是有重要的事回来的。”
梅雨莲问道：“什么事儿啊，是不是阿芬有喜啦？”
“阿婆，您老可真准。阿芬确实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这次回来过年以后就不出去了。我今天还有另外一件大喜事要告诉阿婆。”
“还有什么大喜事？阿芬有喜就是最让人开心的大喜事了。”梅雨莲笑得合不拢嘴。
“阿婆，我今天带来了贵客。他们专程从北京赶来看您和霞姑的。”
“什么？”梅雨莲和张燕霞同时一惊。
“阿霞，是国务院外事办的首长。他们要请你完成一件国礼。”
“国礼？什么是国礼？”张燕霞一脸懵懂，眼中满是疑惑。
“你们等一下，我请客人先进来。”李楚江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梅雨莲突然大声喊住李楚江，“等我亲自到门口去迎接。阿霞，扶着我。”
张燕霞答应着，搀扶起梅雨莲，两人颤颤巍巍地走到大门外。
李楚江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
梅雨莲深吸一口气，提起中气，大声命令李楚江：“江伢子，打开两扇大门迎接贵客！”
“是，阿婆。”李楚江应道，伸手将两扇平日里从未同时打开过的院门缓缓打开。
张燕霞扶着梅雨莲站在院子里。
门外的几个人连忙依次走进来，恭恭敬敬地来到梅雨莲面前，笑着打招呼：“梅老先生好。”
“好好，首长们好。今天诸位光临寒舍，让梅氏小楼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几个人又笑着上前，帮忙搀扶老太太。
有个中年女干部拉住张燕霞的手，笑着说：“你一定就是誉满桃花江的霞姑吧。”
张燕霞红着脸，羞涩地笑了笑：“首长快请里面坐。”
大家坐定之后，几个人郑重其事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祁主任，这件事还是你说得清楚。”一个穿着便服的干部指着那个中年女子说道。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省外事办主任，姓周，这位是国务院外事办祁主任，就请祁主任把中央的意思传达一下。”
祁主任一直拉着张燕霞的手，先笑盈盈地对梅雨莲说：“婆婆您老别担心，是大事，可一定是好事，是喜事。”
梅雨莲笑着说：“我不担心。今天山林子里一直喜鹊叫个不停，我就知道有喜事要来了。”
祁主任又转向张燕霞，说道：“是这样，明年初，中央要接待一位非常重要的外国客人，领导人决定以个人名义送他一件礼物，具体送什么，领导人的意思是最好能代表家乡湖南的特点。我们接到国务院这个任务，反复研究考察以后，决定请你，霞姑，代表湖南人民创作一幅具有特殊意义的湘绣。具体绣什么，我们不限制你的思路，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绣出中国人的浩气。”
张燕霞愣住了，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她完全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梅雨莲看了看外孙女，平静地说：“首长，这件事对我外孙女来说实在太大，老太婆我也不能替她答复。这样吧，我陪大家在这里喝茶。让霞妹子到楼上独自想一想。好不好？”
“老人家，您说得对，这确实是一件很大的事。我们谁也不能代替霞姑做决定。”祁主任紧紧拉着张燕霞的手，“张燕霞同志，我陪你上楼去吧，顺便看看你的绣楼。我们给你时间思考。”
张燕霞一言不发，缓缓站起身，身姿轻盈而坚定，引领着祁主任稳步走上楼梯。李楚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而梅雨莲则面带微笑，从容地请众人喝茶：“几位首长，请喝茶，这是山里自家种的山茶。江伢子，莫要担心她。这细妹子心思细腻缜密，凡事总要先深思熟虑才会应下，可一旦应承了，就必定全力以赴做到。” 众人皆坐在原位，纷纷抬头望向楼上。
张燕霞将祁主任请进自己的闺房，让她坐下。随后，她独自走上阳台，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两岸连绵起伏的青山，以及那条奔腾不息、滔滔不绝的桃花江。
这些年，每当心中有了难以排解的心事，她都会习惯性地站在此处眺望远方。她的眼神中总是凝聚着一种对远方的深切期盼，在她那深邃如渊的黑眸深处，藏着对未来的不甘与执着，还有一股看似平和却又无比坚韧的倔强。无人知晓，在她的心底，还悄然埋着一颗炽热的心，正是这颗心，让她在桃花江水日复一日的润泽与洗礼下，变得愈发明媚动人，内心也更加坚定如磐。
张燕霞时常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要凭借自身的努力去改写人生轨迹。她深信，只要自己全力以赴做到了，就一定能够再次坦然地站在心上人面前，骄傲地告诉他，从今往后，自己不会再成为他前行路上的羁绊。
张燕霞心里清楚，或许自己永远都等不到涅磐重生的那一天，困于这山沟沟或许就是自己一生的宿命。即便有朝一日，她真的能脱胎换骨、浴火重生，化作一只翱翔天际的凤凰，可又怎知心上人身边的位置，是否早已被他人占据？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奋力一搏，只要能赢得站在他面前的资格，她便心满意足了。
而今天，这个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重大使命，会不会就是开启她人生蜕变的那把关键钥匙呢？
张燕霞当然深知这个任务的举足轻重。这件作品能否让所有人都满意，能否为国人争光添彩，能否惊艳世界，全都寄托在这个年仅22岁的湘妹子身上，需要她做出至关重要的抉择。
此刻，坐在她闺房里的祁主任，名叫祁红，是一位在国务院工作多年的资深女干部，今年44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去打扰站在阳台上沉思的女孩。她心里明白，对于一个年仅20出头的姑娘来说，这无疑是一道极难解答的考题。她不愿为了完成自己所肩负的使命，而对这个年轻女孩的自主选择产生丝毫干扰。她陪着张燕霞上楼，仅仅是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所展现出的一种姿态。
她要用这种姿态，向所有同行者表明，无论张燕霞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将得到她的认可与尊重。凭借着成熟的政治敏锐度，祁红清醒地认识到，这个重大政治任务背后潜藏着何等巨大的政治风险。而她的认可，将在很大程度上为张燕霞卸下主要责任，这无疑是对这个年轻小姑娘的一种重要保护措施。
祁红的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流转，仔细欣赏着那些作品，有尚未完成的半成品素描，也有已经完成的精美水彩画。她虽算不上这方面的专家，但多年的工作经历，也让她这个以外交工作为主的女性，对工艺品和书画具备了相当专业的判断能力。一番仔细环视之后，她得出了唯一的结论：这个被称为霞姑的女孩，在书画、刺绣方面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将会成为书画、刺绣以及工艺创作领域的一代大师。
不知过了多久，张燕霞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缓缓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房间。祁红敏锐地察觉到，她那黑眸中刚才还存在的茫然与懵懂已然消失不见。此刻，在那对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坚韧不拔、令人动容的自信光芒。
祁红微笑着站起身，走上前去，轻轻拉住她的手，只说了简短的两个字：“走吧。”她并未询问张燕霞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只是像刚才陪着她上楼时一样，拉着她的手，又陪着她缓缓走下楼去。
多年之后，当张燕霞再次与祁红相见时，曾好奇地问她：“假如当年我做出的是另一个决定，您又会如何呢？难道当时您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吗？”祁红却只是微笑着回答：“那又能怎样呢？我会去勇敢面对我本应承担的责任。但是，我绝不能把自己必须承担的这份责任，强行加诸在你这个只有22岁的姑娘身上。不论当年你做了怎样的决定，对你而言，都是无可非议的。”
楼下的众人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纷纷抬起头望去。每个人的眼神都极为复杂，其中有满怀期待的渴望，有隐隐的焦虑不安，也有忐忑的担忧，唯有梅雨莲依旧神态安详、平静如水。
张燕霞稳步走到厅中，面向大家，用平静而沉稳的语气说道：“这个任务，我接下了。”众人闻言，都不禁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