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神奇的湘西女子
还没等有人开口说话，张燕霞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省外事办周主任赶忙说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出来，省里一定全力以赴满足。”
“我的条件就是，你们不要过问我打算绣什么。在完工之前，谁也不能看。”张燕霞一字一顿，缓缓说道，“现在我自己还没有完全想好，等我想好了，就会开出需要的材料清单，交给姐夫去准备。”
周主任微微皱起眉头，侧身轻声问祁红：“祁主任，您看霞姑是不是应该先构思好，然后报一个设计方案和设计图，让省里和中央审核之后，再开始动手呢？”
张燕霞稍稍提高了音量，语气坚定地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在我完成作品并交出去之前，不会给任何人看。这是我们梅氏湘绣传承下来的规矩。”
梅雨莲依旧一副笃定自信的神态，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向众人点头示意。
祁红沉思片刻，说道：“好，我们尊重梅家的规矩，也尊重霞姑提出的这个条件。什么都不过问，我们相信霞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祁红的语气异常坚定，不容置疑。
周主任面露不安之色，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祁主任，我们不过问设计内容，这是存在政治风险的啊。”
祁红微微一笑，坦然回答：“我来负责！”随后，她又转而用平和的语气对张燕霞说道：“霞姑，你的时间相当紧迫，明年1月底一定要完成。有问题吗？”
张燕霞稍作思索，自信满满地回答：“可以的，请你们1月28号来取东西吧。”接着，她又对李楚江说：“姐夫，你明天早晨过来一下，我把材料单开给你。”
张燕霞转过身，向着众人恭敬地鞠了一躬，说道：“诸位，霞姑怠慢大家了，请外婆陪陪大家吧。”说完，她便独自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楼去。
祁红对大家说道：“我们走吧，不要打扰霞姑了。我相信，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在全身心地对这幅湘绣进行构思了。”
周主任还是不放心，说道：“要不要办个手续？让霞姑签字？万一……”
“在梅家，没有‘万一’这两个字。”梅雨莲突然大声说道，“梅氏素来一言九鼎、信守承诺，答应下来的事情，绝不反悔。霞妹子说她一定可以在月底完成，就一定能够做到。你们只管到那天来取东西便是。”老太太微微面露愠色，提高声音对李楚江说：“江伢子，老太婆我累了，你替我送客。”说完，便拂袖而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唯有祁红依旧神色平和，微笑着对大家说：“我们走吧。”
李楚江一边送客，一边连声说着“对不起”。周主任苦笑着向外走去，嘴里嘟囔着：“梅家脾气可真大。”
祁红却说道：“那是因为他们自信。梅家果然不同寻常。”
张燕霞回到楼上，又一次站在阳台上，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这绝不是一幅普通寻常的刺绣工艺品，它是领导人要送给国际友人的珍贵重礼。这件作品既要能彰显领导人作为湖南人的独特身份，又要充分展现中华民族的磅礴大气，绝非普通的构思和想法就能设计出来的。张燕霞看得真切，周主任的不安与担忧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而那位祁主任，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但在她那看似平静的神态里，同样暗藏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她又怎会不知，这件事在他们肩上承载着多么重大的分量，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责任呢？
张燕霞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回归到一种平和、安详、自然的状态，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心境下，她的思维才会变得灵动活跃起来。
她开始在画架前画草图，然而，才画了寥寥几笔，就懊恼地将画纸扯下来，揉成一团，重新再画。就这样，也不知反复了多少次，画了多少张。天黑之后，她又回到房间继续画着，她房间的灯，一夜未熄。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大地上，李楚江便前来敲门。梅雨莲闻声，缓缓过来开门。
“阿婆早，霞姑她……”李楚江开口问道。
梅雨莲抬手指了指楼上，说道：“霞妹子一夜没睡，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姐夫，你等我一下。”三楼的窗户前，露出了燕霞半张略显疲惫却又透着兴奋的脸。
不一会儿，她拿着几页纸，快步跑下楼来。李楚江发现，她的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兴奋的光泽，那是对创作的热忱与期待。
李楚江接过材料单，仔细翻看，不由自主地说道：“这么麻烦。”看完后，他轻轻拍了拍几张材料单，说道：“霞妹子，你放心把这事交给我，楚江哥一定想尽办法把这些材料都搞回来。”
燕霞轻轻点点头，叮嘱道：“姐夫，其中有几样材料不太好弄，但一定不能少。实在弄不到的话，就去麻烦那些首长吧，他们总有办法的。还有，姐夫你一定要在10天之内把东西买齐送回来，我这十天要出画样，打好绣底子画稿，不然我就来不及完成了。”
李楚江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我马上就随着首长的快艇，一起去银阳，然后去长沙，长沙要是没有，我就去广州、上海。”
“怎么？那些大首长昨天没有走？他们睡在哪里？那条船上吗？”梅雨莲有些意外地问道。
“是啊，他们在等我早晨来拿材料单。那位女主任说，只要我今天拿到霞妹子开出的材料单子，就证明她已经胸有成竹，要动手创作了。还真被她料准了。我马上就走，五天以内一定回来。”李楚江说完，便匆匆离去，一溜烟朝着码头的方向跑去。
梅雨莲望着外孙女，微笑着问道：“霞妹子，一夜就想好了？”
张燕霞轻轻点点头，回答道：“想好了，婆婆。”
“想好了就好。你去忙吧，家里的其他事情你别操心，婆婆给你做饭。去吧。”
张燕霞对着梅雨莲嫣然一笑，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轻轻亲了一下，说道：“婆婆最好了。我去啦。”说完，便像一只欢快的燕子，轻盈地朝楼上飞去。
李楚江离开后的日子里，张燕霞几乎整日足不出户，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之中，天天都在楼上专注地绘画。
她先是精心绘制铅笔草稿，反复琢磨修改，直至定稿后，再用彩色水粉进行细致描绘，而后又选用湘绣打底专用的颜料，精心绘制出最后的定稿。这幅画将成为湘绣所用的样稿，上面的图案与色彩，都将与未来的刺绣成品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在于，这幅画是用颜料绘制在画布之上，而将来的刺绣则是用丝线在底丝帕、底丝绸，亦或是绢底上精心绣制而成。这底材的选择，既与绣者的创作意图紧密相关，同时也需结合作品的内容来考量。
此次，张燕霞选用了最为考究的奶白底色素库缎。她将运用湘绣特有的精湛手法，以发丝般纤细的小针，一针针地沿着样稿的轮廓、线条与细节，精准地刺出细小的针孔，再把样稿巧妙地拓印在上面，如此便制成了最终的绣底子。
五天后，李楚江不负所望，如约带着张燕霞所需的全部材料返回了青莲峪，其中包括一只精心打造的金丝木绣框。这只绣框便是为未来这幅绣品量身定制的，尺寸着实惊人。所幸当时设计的绣房门前有道宽敞的明廊，门窗也极为宽大。李楚江赶忙找人，将这只巨大的绣框吊运上去，小心翼翼地搬进二楼的绣房，再依照张燕霞的要求，稳稳当当地架好。
李楚江笑着指着绣框说道：“霞妹子，这恐怕是你到目前为止要绣的最大的一幅作品了吧？”
张燕霞也不禁露出笑容，目光投向平躺在架子上的绣框，它长足有四五米，宽度至少在三米开外，的确堪称巨大。
张燕霞说道：“还得麻烦你们一起帮个忙，把这个底子绷在上面。”她指着旁边卷好的素库缎说道。
李楚江赶忙指挥着帮忙的人将素库缎移过来，几个人在张燕霞的悉心指挥下，齐心协力将素库缎稳稳地绷在绣框上，并固定妥当。
张燕霞接着说道：“姐夫，麻烦你和那些首长说一声，从现在开始到我完成作品，千万不要派人来打听进度。我从今天起就会把自己关起来专心刺绣。婆婆年纪大了，来人难免会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