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桃花不解春风意
李楚江无奈地点点头，转而向梅雨莲问道：“阿婆，阿霞在楼上吗？”
“在呢，像是在画画。”梅雨莲微笑着回答。
“我给她买了些颜料和丝线，这就上楼拿给她。”李楚江说着，轻轻拍了拍脚下那只挺大的箱包。
“阿江，你就只知道给妹妹买这些，我让你买的东西呢？”燕芳佯装生气，撅起了嘴。
李楚江赶忙赔笑着哄她：“怎么会忘记你要的东西呢？”他又指着那只稍小的箱包，说道，“这里面是给你买的衣裙，还有化妆品。”
张燕芳顿时喜笑颜开，一把提起小箱包：“走吧，阿江，咱们上楼。”
二人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梅雨莲望着他们的背影，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张燕芳拿着小箱包走进自己的屋子，准备试穿新衣。关门前，她对李楚江说道：“阿霞在阳台上，你自己去吧。我试试这新衣服。”
李楚江站在燕霞房间门口，轻轻朝里望去。只见她的房间干净整洁，布置简单，除了床和梳妆台，并无过多杂物，却摆放着好几个画架，还有一张小巧的绣架。这里既是燕霞的闺房，也是她的画室，偶尔她也会在此绣一些精致的小物件。而二层另有一间宽敞的屋子，原是梅雨莲使用的绣房，如今已专门留给燕霞。那间屋子极为宽敞，占据了整整一层，里面摆放着巨大的绣架和绣床，是专门用来刺绣大型物件的地方。
此刻，张燕霞正端坐在阳台的一只画架前，全神贯注地作画。阳光如一层薄纱，温柔地洒在她身上，为她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宛如仙子下凡，美得如梦如幻。李楚江看得痴了，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拨动着他的心弦。
几年前，张玫回到青莲峪，特意前往他家索要了一张照片，说是给女儿看看，以免日后见面不相识。自那时起，憨厚老实的李楚江心中便悄然埋下了一颗爱的种子。那日在桃花江码头接到她们姐妹，他的目光便被张燕霞深深吸引，钟情于她。然而，几年时光匆匆流逝，燕霞对他始终只是淡淡的，仅有尊重，似乎丝毫不懂他的心意。倒是燕芳，一直对他关怀备至，恨不得每日都能陪伴在他身旁。这情形恰似春风有情，而桃花无意，让李楚江陷入了两难之境，面对这对姐妹，满心无奈，不知所措。
每次从长沙归来，李楚江都费尽心思为燕霞挑选一两样女孩子心仪的物件，可每次都被她婉言拒绝，即便勉强收下，转眼也会到了姐姐手中。而燕芳则不同，每次都会列个单子，让他帮忙买回各种心仪之物，从漂亮的衣裙到精致的化妆品，无一不包。李楚江不愿伤害她，便依照单子一一购回。
今日，李楚江特意从广州的黑市带回两瓶法国香水，一瓶放在燕芳的箱包里，另一瓶则打算送给燕霞。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向燕霞袒露自己的心声……
“楚江哥，你怎么站在门口呀？”张燕霞从阳台上转身，恰好瞧见站在门口的李楚江。
李楚江赶忙提起箱包，走进屋内，轻轻放下：“阿霞，我刚从广州回来，给你带了些进口的颜料和那边的丝线，你看看合用不。”说着，他便将东西一件件拿出，仔细地放在桌上。
张燕霞拿起一束丝线，迎着阳光，细细端详，眼中满是笑意，轻声说道：“谢谢楚江哥，你选的丝线真好。这些是粤绣的丝线，我们湘绣本就是后起之秀，融合了苏、粤、蜀三家不同的构图、技法和着色。你这次带回的粤丝线，正好让我尝试将其运用在湘绣上，看看能呈现出怎样别样的风格呢。”
李楚江微微张着嘴，露出质朴的笑容：“咱们别这么客气，本就是一家人嘛。”说罢，他又拿出一沓钱，递向张燕霞，“这是卖绣品的钱，你收好。”
“楚江哥，我不是说过，钱交给婆婆就行嘛。”张燕霞微微皱眉说道。
“阿霞，婆婆上次说啦，她年纪大了，眼神大不如前，脑子也没以前灵光，让我以后都把钱交给你。”李楚江解释道。
“好吧。那我先收着。”张燕霞思索片刻，便将钱接了过来。
李楚江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瓶香水，轻轻放在桌上：“阿霞，这是一瓶法国香水，我特地给你买的。”
张燕霞拿起香水，看了看，又递回到李楚江手中：“楚江哥，这个你还是送给姐姐吧。我用不惯这些，姐姐喜欢。”
李楚江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深情：“阿霞，这是专门给你的，我就怕你又给了阿芬，所以给她也送了瓶一模一样的。阿霞，你是真不明白我的心意，还是嫌弃我只是个山里人？”李楚江终于鼓起勇气，将心中的情愫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张燕霞瞬间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她呆立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轻轻挣脱李楚江的手：“楚江哥，我怎会看不起你？我又不是木头人，怎能看不出楚江哥的心意。只是，你难道就没看出阿姐的心思吗？楚江哥，无论从哪方面讲，阿姐和你都十分般配。何况，我……我还有别的缘由。”张燕霞深知，今日必须将事情说明白，不能因自己而耽误了李楚江和阿姐的幸福。
李楚江第一次用炽热的眼神凝视着燕霞，缓缓说道：“阿霞，前几年，你为何让玫姨来讨我的照片？难道那时你……”李楚江终究忍不住，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
张燕霞明白，此刻已无法再隐瞒，必须将一直纠结在心底的结彻底解开。她默默走到床头，轻轻拿起柜子上的一个镜框，里面是她的一张半身照片。她缓缓翻过来，打开后面的垫板，从里面取出几张照片。她先将一张李楚江当年的照片摊在手心。
“是不是这张？”照片已微微泛黄，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李楚江定睛一看，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是。”
张燕霞又将第二张照片摊开在手掌上，那是一张合影，右边正是李楚江的照片，左边则是燕霞。
李楚江愣住了，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手指着照片，疑惑地问：“这是……”
燕霞并未作答，只是默默拿出第三张照片，摊开在手心。
依旧是一张双人照，左边是张燕霞，右边是一个身着军装的英俊男孩。
李楚江忍不住伸手抓过照片，反复端详，眼中满是诧异：“阿霞，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燕霞轻轻拉过一把椅子，温柔地扶着李楚江坐下：“楚江哥，你先别急，坐下听阿霞慢慢给你讲……”
张燕霞用一种平静如水的语调，缓缓讲述了那段发生在几年前的往事。她脸上的表情，仿佛讲述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李楚江终于明白了张燕霞心中的苦涩，也读懂了那张移花接木的双人合影背后的心酸。
他缓缓站起身来，将那张严箫潇与张燕霞的合影，小心翼翼地放回那个打开的镜框，仔仔细细地安好，又轻轻放回张燕霞的床头。随后，他拿起另一张移花接木的合影，连同自己的单人照片，一点点地撕成碎片。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外面的小阳台上，默默无言地将碎片撒向桃花江。
张燕霞静静地坐在床头，看着这个男人平静而又决然的举动，静静地等待着他做完这一切。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可以放下背负数年的沉重包袱。然而，心头那道深藏已久的伤痕，却再次被无情地撕裂开来。桃花江水虽已在时光的流转中，渐渐医治了她心灵的痛楚，却终究无法将这道伤痕彻底抹平。
李楚江转身回到屋内，神色平静地站在张燕霞面前，目光温和地说道：“阿霞，今日是我莽撞了，让你想起这些伤心事，实在对不住。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了。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相信桃花江定会保佑你，一定会把属于你的那份美好，重新归还给你。”
张燕霞缓缓从床头站起，眼眶中噙满了泪水：“谢谢。楚江哥，我从现在起，可以叫你姐夫吗？”
李楚江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天就让阿妈请人来提亲。”
“砰”的一声，从门口传来。
两人惊愕地朝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