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米家成犹豫地举起枪。共产党人已经跑到坟堆上，快要从坟堆上下去了。米家成还在等时机，希望那人能跑更远点。
“快开枪，开枪！”曹处长抢过身旁一位卫兵的手枪。
此时乱坟岗旁的老竹林响起了怪异声。米家成举起了手枪，瞄准了捆绑的绳子。一阵旋风吹来，他们被旋风围绕在中心。米家成了开了枪，更多的枪声响起来。那人从坟堆上倒下了，溅起了鲜血。枪声之后的寂静第一次让米家成感害怕，仿佛身处坟墓之中。曹处长带着身后的帮凶前来查看此人是否还活着。就在他们快到坟堆前，共产党突然跳起来，直扑曹处长。那人扼住了曹处长的脖子。曹处长一时无法动弹。那人把曹处长挡在身前，拖着他来到老竹林。
响起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米家成喊了声不要打到曹处长。那些杀手们停止了瞄准的动作。曹处长也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悔。那人大喊着，后退。曹处长亦喊快后退。米家成勇敢地走上前来，似乎要与此人徒手搏斗却抓住了曹处长的手腕。那人已隐身竹林中，曹处长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那人猛地一推，曹处长摔倒在地。米家成第一时间扶起了曹处长挡在身前。其他人涌了过来，却不敢开枪。
米家成大喊快开枪。杀手们朝着老竹林开枪。曹处长的脸上、脖子上被那人的鲜血染红了。原来米家成击中了捆绑那人的绳子。他在倒地时挣脱开了。那人的手也许毁了却留住一条命。曹处长对米家成不冷不热，始终没有真正相信过他。米家成在中统中获得了“撒旦”的称号。
米家成却屡创奇功，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圆满地完成了中统下达的暗杀日伪分子或日本间谍的任务中，无一失手。他战功卓著提拔得很快，如今掌管中统广州湾分站。这几年蒋委员长鉴于陈氏叔侄不听话，大肆削弱了对中统的投入，使得中统在各处的组织受到破坏。广州湾的中统人员不足五人，缺乏枪支弹药。国内许多的中统组织瘫痪，他完全可游走在组织之外。他却时时有情报，时时有行动计划需要向组织汇报。广州湾的中统组织的更要比别处活跃，也更为卖力，深受上级重视。
米家成抓住一切机会向小石头和锅巴讲述革命思想，委婉地控诉了国民党的罪行。自他在广州湾安顿下来小石头和锅巴就跟着他。锤子是后来跟着他的，米家成不敢贸然地拉拢，还在观察锤子的本性。这些罪行不是莫须有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明明白白的。他很有信心，迁延时日小石头最终会接受了新的革命思想，而锅巴依然混沌未开，很难认清形势。面对锅巴带有抵触的情绪，米家成多少有些顾忌，也更加小心不流露出明确的政治信仰。
米家成起身走到供奉观世音菩萨的佛龛处。他拿出菩萨放到一旁的木桌上，打开了里面的暗门。那里藏着一把勃郎宁手枪。他拿在手里反复掂量一下，打开枪栓，子弹满膛。米家成放回了手枪，恢复了佛龛原样。
广州湾各方势力渗透不是一方能左右的，法国人所有的行动受到日本人的制约。中统、军统、共产党受到的制约更多了。米家成展现给外人的是一位从事进出贸易的商人，信奉菩萨无可厚非。商人只会追求最大的利益。中国的寺庙和道观就是为升官发财而设立的。米家成重新躺到床上，继续思考着日后的行动。
眼下的局势很清楚，香港的沦陷让广州湾成为爱国人士逃生唯一的港口。广州湾还在法国人的统治中，但巴黎的沦陷让维希政府听命于日本人。广州湾虽没完全听命于日本人却不得不做出让步，盘查进出港口人士。广州湾还能留在法国人手中留存多久？也许不日将成为日本的战略成果。法国人的软弱早在巴黎之战中见分晓了。
中共上级特委做出指示，广州湾所有的暗杀行动都会有人与他接头，长发庄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去长发庄接头。米家成并不为自己的生死担忧，守在广州湾这片自由港口，逃生的机会还会少吗？相对于内地的同志们生存的几率很高。他听见几声笑声，那是父亲与姨太太的笑声。他叹口气，为父亲纵欲过度而担忧。米家成在老爷和姨太太的笑声睡着了，面色平静就像一介不闻窗外事的书生。
米家成刚走进厢房，车英华就从阴影中走到月色里。其实车英华从没错过任何一个能看见雪杏的机会。也只有在这样的夜晚里他才能长久看见心爱的女子。他们两个一个坐在月光中，一个站在阴影里。雪杏全部的神情都落到他的眼中。他很想走过去把雪杏搂在怀里，把他全部的爱情献给她。这样适得其反。
车英华听见雪杏睡下的声响，转身回到偏房。他总在黑暗中行动，对夜色下的一切分辨得很清楚。他的行动无声无息没有发出一点响声。倒是老爷和姨太太的动静过于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