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米家人还在梦香中,米家成就起来了。他穿着一件长衫朝北桥走去。过了桥就是潮州塘。塘中的茅草在海风的吹拂下偏向陆地,更深处种植着荷花,再过去潮州塘就与麻斜河汇合一处。麻斜河与海湾相接。米家成脱去了长衫,跳入塘中。他尤其喜欢在冬日里游泳,冷冽的寒风才能强健他的体魄。他需要在这种寒冷中锻炼,以防不测。风平浪静的广州湾孕育着战火。
米家成从潮州塘游到法国兵营,再逆流而上回到起点。法国兵营静悄悄的,一旁的巡洋舰同样无声无息。这些法国人在几十年的和平时期早已忘记战争的残酷。人的意志很容易在和平时期丧失。近在眼前的太平洋战争同样不能让广州湾的法国人睁开眼睛。广州湾成为避风港的日子不会太长。
昨日那位死去的日本间谍长期以走私掩护他的间谍行为,实际上绘制广州湾法国兵力的部署。米家成接到消息,日本的兵力陆续派往广西,向南挺进。日本人的目标无外乎广州湾。他们不会花费更大的精力占领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日本在大后方疯狂地对中共党员的捕杀,使得广州湾成为南路特委首选之地。抗日战争打响不久南路特委就成立了。许多的革命要人潜伏在此,尤其是香港口沦陷后更多的革命友人在此安居。
清冽的海水刺透肌肤,米家成奋力向上游去。他曾见过鲑鱼的溯流回游,那些鲑鱼被上游而来的冲击波撞得鲜血崩裂,但为了延续生命依然向前。这就是生命的代价,不惜一切。米家成游过了最艰难的河段,来到平缓的塘中。他穿上长衫拿出口袋中的尖刀朝着立在桥边的草人投射。尖刀正中靶心不偏不斜。这把尖刀与他昨晚用的完全不一样。这是一把大街上随意可见的刀子。客家人常用此刀剥去古藤的树皮制作葛布。
米家成回到家中又听见姨太太的浪声笑语。他看见父亲满面春风地走入书房。看来父亲与姨太太风流了一夜。米老爷前清的秀才,眼看着清朝的一切废止了却把孔夫子挂在嘴上,一如既往地维护孔夫子定下的三纲五常。米家成收拾清爽来到中堂。姨太太和小妹晚晴已坐到了八仙桌上。他知道母亲又为父亲昨夜去了姨太太屋里闹别扭了。母亲不上桌,父亲就不会上桌。米晚晴从不正眼瞅姨太太,对米家成憨厚地一笑。她问他是否还要再外出办贸易。家成拍了拍小妹的手笑了。
“商业线路建立好就不用两头跑,只需要守在家里。”
“大哥今天陪我去现代照相馆,如今时兴留影纪念。”米晚晴欢快地说道。
米家成的心一动,其实现代照相馆就是他接头的地方。与他接头的人是一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代号“哑巴”。他暗想小妹不会为那位“哑巴”才去照相馆吧。他不希望小妹牵扯到党派之争中,家里有一个共产党还有一个国民党已经够乱的。一年前他突然收到二弟的来信,几年未归家的二弟突然成了国民党的军官。
“今天大哥有事,改天吧。”
“大哥不要食言。”晚晴气恼地说道。
姨太太在兄妹两的谈话中如坐针毡。米家成看了一眼姨太太不禁同情起她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就被行将朽木的父亲霸占了。若不是父亲有钱有势,姨太太绝不会嫁入米家。听说姨太太的出身很苦,家没有一个亲人。米家成向雪杏使一个眼色,让她去请米太太。
雪杏轻快地走了。一会儿米太太沉着脸走来。米晚晴站起来迎接母亲。米太太冷着脸坐在正席位的左侧,对姨太太讨好的笑不置可否。姨太太讨了没趣只好等老爷为她撑腰。可在米家老爷在众人面前只会维护太太的名声。太太刚坐下老爷就从书房出来了。老爷首先问候太太睡得可好?紧接着说了一句,太太的寿诞快到了,要过寿了。太太的脸色转晴了。米家人的早餐开始了。
早餐是海豆芽熬的早茶。海豆芽是米家成最爱吃的海鲜。这一定是雪杏特意为他做的。米家成朝着雪杏报以微笑。他坐在桌前等着父亲离开。老爷刚走,他对母亲亲切地一笑就离开了八仙桌。他没有看见雪杏温柔的眼神。他的心里藏着另一位女子妖娆的身影,再也进不去另外一个人了。
一声清脆的笑声把米家成从厢房里拉出来。晚晴从中堂跳出来,拦住了兰蝶衣。
“昨天怎么没来?害的我白等了一日。”晚晴拉住兰蝶衣的手,一见米家成又说道,“大哥,把蝶衣让给我半个时辰,每次蝶衣的时间都被大哥占去了。”
“晚晴,我找大哥有事,等办完事我陪你上街。”兰蝶衣笑着推开晚晴,往厢房里走。
“蝶衣,我们去照相吧,现代照相馆的手艺极好。”
“去哪里都行,只要你高兴。”兰蝶衣爽朗地说道。
“小妹去街上买些甘蔗来,大哥想吃甘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