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死同盟

第16章

朱利安走上前来想要给予她安慰。他搂住了她圆润的肩头,把她拉到怀里。他以为这个时候女人总是需要男人的怀抱。

“谢谢杜兰先生,我不需任何安慰。”谢烟岫生气地说道。

“谢小姐巾帼英雄呀。”

“Lili Marleen只适合于法国人。”

谢烟岫愤怒地看了一眼脚下的男子,挣脱朱利的怀抱抽身走了。朱利安无可奈何地吹响了手中的哨子。街上四处响起回应的哨声,街角处的蓝带兵纷纷从四处涌来,推搡刚离开夜总会的人们。哨音让法国的警察严阵以待,多少增加了恐怖的气氛。

谢烟岫与大批跑上前的警务官擦肩而过。竟然有人挑战她的能力!她恨不得立即找出暗杀者,一较高下。谢烟岫过目不忘,记得夜总会里见过的每一位人。她在脑海里寻找着另外一个人,有可能成为暗杀者的人。她一遍遍地回放所看见过的脸,但没有一个能被判定为暗杀者。

她一定漏掉了什么?什么人能躲过她的眼睛?能逃她双眼的不多。不会是那位身穿西装的高个子男子吧,既不跳舞也不喝酒,也许会是那位讨人厌的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子,当然也有可能会是一位女子。但她很快否定了,女子不可能有那大的臂力。难道是试探她皮包的高个子醋男?他身手不凡,衣冠楚楚,但他太普通了与喋喋不休的男子毫无二致。

“岳狐狸”的脸闪过她的脑海中,但很快否认了。“岳狐狸”绝不会有这样的胆识和决断,能力远远在自己之下。他们在南京集训时他没赢过自己,若不是有她,他不可能完成一项暗杀任务。

谢烟岫快步走在教堂路上,脚下英国造的高跟皮鞋响在沿街的梧桐树丛中。广州湾冬日夹带着风霜的的海风打在她的滚烫的皮肤上。她裹紧肩上的Burberry的羊毛绒披肩。一月寒风吹拂着她肩上的鬈发,吹红了她的脸蛋和明亮的双眼,风霜凝结在飞舞的散发上。谢烟岫走教堂路上,像冬日的玫瑰可爱动人。

她与街上寻欢作乐的法国士兵相向而行。广州湾的街道上遍布俱乐部、夜总会、烟馆、赌场,战争时期不乏醉生梦死的人。也许正因为感到不久于人世才如此浪费生命。战争缩短了一个人的生命历程,像压缩饼干一样凝聚许多特定年月。

前方不远处就到了贝丁大马路的西头,她租了一套小小的宅院。这是一处孤独的宅院,与最近的住房之间有一片茂盛的梧桐树。这片梧桐树隔绝了宅院与外界的联系,她就像住在天堂远离世界的纷争。然而她却是挑起纷争的罪魁祸首。谢烟岫走进院子小心地锁好院门。梅花的幽香扑面而来。水塘边上的梅花绽放。她立在门楣处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从后院中传来响声,那是树叶落在水中的声音。后院那儿有个荷花的池塘,岸上有一株枝杆繁茂的凤凰树,稀疏的树叶中显出苍茎的古枝。

从这里看过去,木门还是离开前那样虚掩着。黑暗中她能看见细如发丝的黑色的丝线缠在门把手与门框间。谢烟岫一步就来到门前,推了木门。屋子并不宽敞,一间卧房,一间会客厅还有一间梳妆兼洗漱的屋,另外就是灶下和柴房了。家具清一色的用黄杨木打造的中规中距,看不出主人喜好。

鬓角处的凤凰花皱缩在一起。她把花朵拿在手里,捏碎后扔到墙角。这是一朵由绢纸制作的凤凰花。冬天百花凋零,只能用假花代替真花。她痛恨一切假的东西。谢烟岫打开了柜式电台,调到需要的频率。屋子里报时钟刚好敲响了九下。她坐在一把靠近电台的椅子中,舒缓地伸展四肢。电台中传出对前方战事的报道。

电台的播放千篇一律,国民革命军一直处于败退之中,看不见胜利的希望。空洞的口号不能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她并没有从电台中得到更多的指示。她站起身时想道,中年男子不用废心了,她的主子该满意了。

谢烟岫走出木门来到院子里的月光中。水塘中再次发出一声落叶声,这声音让她感到安慰。梅花的馨香把充满杀气的夜晚粉饰成浪漫之夜。

 

广州湾的夜空沸腾了,离那场混乱不远处的西赤公路上走着一位身穿亚麻西服的高个子的男子。混乱中他最早走出夜总会大门。在他走上西赤公路后警戒的哨音才吹响。那些警察被他甩到身后的混乱中。狗的叫声,人的喧哗声,警戒的哨音不时传来。他走入红树林中后这些嘈杂声消失了。郊外总是一片宁静祥和之气。

月光下显示出一张眉目分明的脸。男子引人注目的不是标致的五官而是炯炯有神的眼睛。如练的月光把他挺拔的身姿变成了地上活动的黑影。男子迈开两只脚从容地走着,仿佛这片土地都是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