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米家成引着兰蝶衣来到胜利大酒店，这里有他爱吃的爬岩鱼酱和鲜嫩的芦笋菜。兰蝶衣从没见过如米家成讲究吃喝的男子，也没见过像这般爱梳妆的男子。他西服里细棉布的白衬衫把他衬得更英俊了。她爱上他不是因为他爱国的坚强决心，而是风度翩翩的男性气质。他总在不经意间吸引你的目光或者搅动你的情思。如今兰蝶衣明白了，吸引她的是米家成苦中作乐，追求美好生活的热望。自她与他认识以来，他从未放过享受生活的机会。危机重重的行动计划前，他也不会轻易错过美酒佳肴。
今日米家成要了一瓶女儿红。他给她倒好酒，再给自己倒上。两人喝过酒，吃了菜，米家成才说了第一句话。其实他与她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开口，幸福溢出来了。来到酒店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对陷入热恋的恋人。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寻找到欣赏和肯定，因为爱情粉饰了各自的缺点，美化了各自的优点。
“盘尼西林已经到港，明日启程。”米家成拉住兰蝶衣的手。
“我已做好出发的准备，不要担心。”兰蝶衣的双眼盈满幸福，此时她不相信世上还有比她更幸福的女子。
“只要你不在我的视线里，我就会担心。”
他怎么能不为她担心呢？她压战略物资出入大后方时，他没有一天能睡完整的觉。夜里的风声、雨声都能惊醒他，更别提没来由的枪声。他的心跟着她一路走来，一路回。他的眼睛也长在她的身上，看见了沿途的血雨腥风。
米家成笑起来，搛起芦笋放在兰蝶衣的碟子里，又把海豆芽菜往前面推了推。他太好吃了，每样菜都很精致，口感极好。兰蝶衣喜欢跟米家成一起吃饭，不需要说什么他就能知晓她想吃什么。他就有这样的心，总能猜透她的想法。
有几位投宿女客的目光锁定了米家成。这引来兰蝶衣的嫉妒。那些女性的目光总要扰乱她的心。一次米家成笑着安慰她，“我又不会被那些女子看走，多看两样有什么？”兰蝶衣连那些目光都要嫉妒的。
“会看走你的心。”兰蝶衣巧笑嫣然。
“我的心已经不属于我了。”米家成爽朗地大笑。
米家成看看时辰站起来，要送兰蝶衣回家。她知道他还有事，却喜欢让他送她。他们挽着手臂离开时，带走许多人的目光。米家成送走兰蝶衣来到法国大马路时已是下午三时。他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宝石大酒店。他到柜台前打听梁东君住在哪间？伙计引着他上了二楼，把他带到走廊第一间屋子。这间屋子离出口最近，容易逃跑。
梁东君果真守在房间里，专等米家成的到来。他一见米家成就从椅子里跳起来。
“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共匪在哪里开会？”
“梁主任不急，心急马行迟。”米家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坐下。
“越往后越危险。”
“今日六时，会联系梁主任。”
“什么人，我认识吗？”
“广州湾中统的人，梁主任都认识。”米家成微微一笑。
“敝人还没见过活生生的共匪，今日抓活的。”梁东君额度地说道。
“一切都由梁主任做主。”
梁东君大笑起来。米家成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才没有爆发出来。他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不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起身告辞。梁东君拉着他的手不让走，还想多打听些情况。米家成借口要为晚上的行动做些准备。米家成直接来到北桥一带。那儿有两三间闲置的，鱼民废弃的茅草屋。
这些茅草屋都是用剑麻草打造的，不知何时起鱼民打鱼越走越远，远到雷州湾。茅草屋就成为旅人留宿之地。六月的广州湾，潮洲塘一带几乎没有旅人经过。米家成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和水域了如指掌。茅草屋虽破败不堪，却能为赶路的行人提供歇脚之处。屋里除了行走之外的空地，到处都是麦秆草。今晚主要的戏就要在这里上演。他从栈桥上走入芦苇丛，再次确认撤退时的线路。离水域最近的是南边的茅草屋，只要跳入水中就能生还。小石头和锅巴了解这里的水域。
六时米家成准时来到宝石大酒店。梁东君准备就绪，跟着米家成就走。梁东君换了一身短装，头戴黑色礼帽。米家成也换上了短装，精干利索。梁东君急切地想抓捕几位共匪好到主子面前邀功请赏。他们在北桥上与小石头和锅巴汇合。梁东君曾见过二位，不以为然地点头而过。他们行色匆匆地走在暮色中，一言不发，赶到茅草屋时刚六时一刻。米家成率先走进茅草屋，俯身在空无一物的窗棂，向外看去。他示意梁东君，北面那座茅草屋就是共匪聚会的地方。梁东君的手即刻按在手枪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