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劳作间隙，两人坐在田埂上，分享着从家中带来的粗茶淡饭，饭菜虽简单，却充满了家的味道。相视一笑间，疲惫便瞬间消散，那笑容里，有对彼此的关爱，有对生活的满足。夜晚，月光如水，洒在小院里，他们坐在竹椅上，听着虫鸣，谈论着明日的农事，偶尔也会憧憬一下未来，虽然日子清苦，但那份相濡以沫的温暖，却足以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让他们在艰苦的生活中依然能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可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遥不可及的回忆。丈夫生死未卜，仿佛被这茫茫黑夜无情地吞噬，了无踪迹。自己孤身一人，身处这繁华喧嚣的上海，却举目无亲。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在她眼中，更像是一座无形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找不到出口。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行色匆匆，却没有一个人会停下脚步，给予她一丝温暖与关怀。她就如同一叶孤舟，漂泊在波涛汹涌的茫茫大海，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未知，狂风呼啸，海浪拍打着船舷，随时可能将她吞没，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子看着昏暗灯光下，舞池里那一对对亲密的身影，只觉一阵恍惚，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她一个乡下女子，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心中满是不知所措。
“我真的要踏入这里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反复回响，如同沉重的钟声，震得她的心发慌。一想到自己即将踏入这个充满暧昧气息的地方，要与陌生男人相拥共舞，她的脸颊瞬间滚烫，仿佛被烈火灼烧，羞耻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恨不得立刻转身逃离，回到那个虽然贫穷但却单纯的乡下。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紧旗袍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对生活的无奈。
然而，就在这时，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咕噜声，那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如此真实。这一声轻响，如同一记重锤，将她从纠结与挣扎中狠狠拉回现实。在上海这座城市，没有收入，便意味着挨饿受冻，甚至可能失去生存的权利。她深知，生存的残酷不会因为她的犹豫和羞耻而有所改变，现实的冰冷之手无情地将她推向了这个陌生而充满挑战的世界。
叶子的思绪又飘回了乡下，想到了她那可爱的儿子。儿子那稚嫩的脸庞、清澈如同星辰般的双眼，仿佛就在眼前。每次忆起儿子，她的心便如同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满是无尽的温柔与牵挂。儿子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能驱散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儿子的拥抱，虽小却充满力量，让她感受到身为母亲的责任与幸福。
“我要给儿子一个好的未来。” 她在心底坚定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那决心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如果回到乡下，守着那几亩薄田和一片桑园，日子或许能勉强维持下去，可儿子呢？他将如同自己和丈夫一样，在土地里辛勤刨食，一辈子被困在那个小小的村庄，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去探寻书中的奇妙世界，无法领略文字的魅力与智慧的光芒；没有机会见识外面广阔的天地，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感受世界的丰富多彩。他的未来，将如同那片被山峦环绕的村庄，一眼便能望到头，被贫穷与闭塞所束缚。
“不，我不能让儿子重蹈我的覆辙。” 叶子咬着下唇，用力到嘴唇都几乎被她咬出了血，一丝殷红在嘴角晕染开来，那是她内心挣扎与坚定的象征。她深知，只有自己在上海站稳脚跟，努力赚钱，才能为儿子创造一个改变命运的契机。她要让儿子走进学堂，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聆听老师的教诲，学习丰富的知识，用知识改变命运；她要让儿子走出乡下，去看那高山大海，去感受世界的精彩，拥有广阔的视野和丰富的人生阅历，过上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不再重复自己的苦难。
想到这里，叶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的犹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茧成蝶的决绝。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将踏上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道路，但为了儿子，为了那个心心念念的未来，她愿意拼尽全力，哪怕前方荆棘满布，她也绝不退缩。
“叶子，想好了吗？” 腊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关切，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温暖。叶子转过头，看着腊梅，眼中的犹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向命运宣告。那点头的动作坚定有力，仿佛在向世界表明她的决心。
叶子跟在腊梅身后，一步一步走进了大华舞厅。她的步伐起初有些踉跄，像是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崎岖难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很快，她便挺直了脊背，昂起头，尽管心中仍有忐忑，可眼神却愈发坚定，仿佛在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与不屈。从这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为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未来。
走进舞厅后，嘈杂的音乐声、人们的谈笑声瞬间将她包围，那声音如同汹涌的海浪，几乎要将她淹没。叶子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充满诱惑与挑战的世界。她看着周围衣着华丽的舞女们，心中既有羡慕，又有一丝自卑。羡慕她们的光鲜亮丽，能在这灯红酒绿中展现自己的魅力；自卑于自己的局促不安，对这陌生环境的不适应。但很快，她便调整好心态，暗暗告诉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哪怕荆棘满布，也要勇敢地走下去。
“从今天起，我就是水仙了。” 叶子在心里默默念道。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破茧成蝶的勇气，迈出了在这个新环境的第一步，开始了自己在大华舞厅的舞女生涯，也开启了为儿子拼搏未来的艰难旅程。她的身影，在舞厅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无比坚定，恰似一颗在夜空中努力闪烁的星辰，向着未知的远方，勇敢前行，为了心中的希望，为了儿子的未来，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