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叶子并不知道，这个将彻底扭转她命运轨迹的地方，竟是在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大华舞厅，更无从知晓，那个仅用寥寥数语，便决定她能否在此安身立命的男人，正是大华舞厅的老板朱富贵。此时，夜幕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向大地，街边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在这黯淡的光线下，叶子伫立在大华舞厅门口，望着那招牌上用烫金工艺镌刻的 “大华舞厅” 四字。那金字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光芒，恰似鬼火一般，仿若在向她低语着吉凶未卜的未知前路，让她的心无端地揪紧。
大华舞厅坐落于上海最繁华的街角，这片土地上，机遇如繁星闪烁，却也处处潜藏着动荡的暗礁。它的外观并不张扬，没有那些奢华舞厅的金碧辉煌与张扬气派，却有着一种内敛而沉稳的格调。厚实的木板上，烫金的招牌虽历经风雨洗礼，却依旧承载着舞厅往昔的故事，每一道细微的划痕、每一处褪色的痕迹，都仿佛在诉说，这里曾见证过的无数人的欢笑与泪水。那些欢笑，或许是在某个狂欢之夜，人们尽情释放的喜悦；那些泪水，或许是梦想破碎、希望湮灭时的悲恸。
叶子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在胸腔里打着颤，缓缓抬脚，踏入舞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开阔的舞池，地面由光滑的大理石铺就，每一块石板都被擦拭得光亮照人，恰似一面面镜子，能清晰映出舞者们的身姿。五彩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变幻色彩，红的热烈、蓝的深邃、绿的灵动，映出舞者们旋转、跳跃的身影，光影交错间，如梦如幻，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虚幻的仙境。
舞池四周，摆放着一圈皮质沙发和木质茶几，沙发颜色深沉而典雅，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深沉色泽，皮质表面细腻柔软，只需轻轻一坐，便能感受到它贴合身体曲线的舒适，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疲惫的灵魂。茶几上，精致的玻璃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散发着馥郁芬芳，洁白无瑕的百合透着淡雅清香，两种花香混合在空气中，与舞池里弥漫的香水味相互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微醺的独特气息，让人仿若置身于一片梦幻花园。
舞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复古的油画。画中西方贵族们在舞会中的场景栩栩如生，女士们身着华丽礼服，裙摆如绽放的花朵般层层叠叠，随着舞步摇曳生姿，每一步都踏出优雅的弧线；男士们则穿着笔挺西装，身姿笔挺如松，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风范，他们深邃的眼眸中透着自信与从容。这些画作在灯光的映照下，色彩愈发鲜艳夺目，仿佛将百年前西方舞会的热闹场景，以一种神奇的魔力带到了眼前，让叶子不禁有些恍惚，仿若自己也穿越时空，置身于那个遥远而陌生的时代，成为了舞会中的一员。
大厅的一侧，是一个木质的舞台。舞台不大，但布置得极为精致，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用心。舞台背景是一幅巨大的幕布，幕布上绘着上海外滩的夜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夜色中散发着冷峻而璀璨的光芒，黄浦江波光粼粼，江水轻轻荡漾，倒映着两岸的灯火辉煌，将上海的繁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舞台上，乐队成员们正全情投入地演奏着爵士乐。萨克斯手紧闭双眼，眉头微微皱起，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摇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手中的萨克斯管，手指在萨克斯管上灵活跳动，吹出的音符如泣如诉，似在讲述着一段段饱含深情与沧桑的故事；钢琴师则身体前倾，双手在黑白琴键上飞速舞动，如同灵动的精灵在琴键上跳跃，欢快的节奏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带动着整个舞厅的氛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随之舞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这热烈的音乐唤醒。
在舞厅的角落，设有一个吧台。吧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水，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藏着无尽的醇厚滋味；白兰地色泽深沉，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像是岁月凝练的精华；香槟则冒着细腻的气泡，晶莹剔透，如同梦幻的精灵在酒杯中跳跃。
调酒师身着整洁的白色衬衫，领口系着黑色领结，整个人显得干练而优雅。他正熟练地调配着鸡尾酒，手中的摇酒器上下翻飞，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美妙的音符在空气中奏响。不一会儿，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便出现在他手中，红的、绿的、黄的液体相互交融，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被端到了客人面前。
舞厅内，男男女女们衣着光鲜亮丽。男士们大多身着笔挺的西装，面料上乘，每一道褶皱都熨烫得平整服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固定出完美的造型，皮鞋擦得锃亮，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女士们则穿着华丽的旗袍或晚礼服，旗袍的面料上乘，丝绸的光泽在灯光下柔和地闪耀，如同流淌的月光，精致的盘扣、细腻的刺绣，每一针每一线都蕴含着工匠的心血，无不彰显着她们的优雅与高贵。
晚礼服的款式多样，有的露肩，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宛如珍珠般迷人；有的拖地，裙摆随着她们的走动轻轻摆动，如同盛开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她们的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圆润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与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耳垂下挂着璀璨的耳环，宝石的光芒夺目耀眼；手上的戒指也闪烁着耀眼光芒，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迷人的魅力，成为舞厅中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在腊梅的引荐下，叶子即将成为这里的一名舞女。她的艺名 “水仙” 是腊梅给取的，寓意着她的纯洁与美好，就像那在水中亭亭玉立的水仙花，出淤泥而不染。当叶子第一次穿着新旗袍站在大华舞厅门口时，内心的挣扎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旗袍的衣角，指甲几乎陷入掌心，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若在紧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叶子伫立在大华舞厅门口，透过那扇半掩的门，望着舞厅内灯红酒绿的场景，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转。五彩斑斓的灯光肆意闪烁，交织成一片梦幻却又带着几分迷离的光影世界，让她的眼睛有些刺痛。舞池里，一对对男女紧紧依偎，他们的脚步轻盈而富有韵律，伴随着悠扬的爵士乐，时而旋转，时而相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诉说着一场暧昧的故事。女士们的裙摆如盛开的花朵般飞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男士们笔挺的西装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女士们的柔美形成鲜明对比，这一切都与她曾经熟悉的世界大相径庭。
在她的记忆深处，乡下的日子平淡却安宁。清晨，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在那几间简陋的茅屋上，给茅屋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辉。她与丈夫一同起身，简单洗漱后，便迎着清新的晨风走向田间。丈夫扛起锄头，有力的臂膀挥动间，肌肉紧绷，泥土被翻起，散发出质朴而醇厚的气息，那是土地特有的味道，也是生活的味道。她则跟在身后，弯下腰，细心地播下种子，心中满是对丰收的期许，每一颗种子都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