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村会计周一本的家在村南头 。因为村南头住着不少人家 , 村会计周一本 就开了一个经销点 , 卖着油盐酱醋烟酒糖茶 , 还有老百姓用的一些日常用品。 周一本一边管着村里的账目 , 一边经营着这个小经销点 , 改善家里的生活。 平常去村里工作 , 他的妻子就经营着这个经销点 , 晚上回来的时候 , 周一本 也帮助妻子忙活忙活。
朱四九找到周一本家里的时候 , 周一本正好给村东头的大哑巴用油提子 打着酱油。
“ 你咋上这儿来了呢? ”周一本就问朱四九 ,“ 有啥事吗? ”
朱四九就说:“ 我上四叔家里去了 , 支书让我来找你 , 把昨天给生产队里 拉那车尿素的车费结了。”
周一本问:“ 一共多少钱? ”
朱四九说:“ 一共十三块钱。”
“ 跟赵荣进书记说好了吗? ”
朱四九说:“ 说好了 , 不说好我能上这儿来找你吗? ”
周一本放下了酱油提子 , 把油瓶子交给了大哑巴 , 回过头来就对朱四九 说 :“ 咱上北屋里说吧。”说完就领着朱四九到了堂屋里头。
周一本伸手掏出一串钥匙 , 把三抽桌最东边的一个抽屉锁打开 , 抽屉拉出来 , 从里面拿出一摞白色的便笺纸 , 撕下一张 , 交给朱四九 , 说 : “ 你得给 我打一个条子 , 就说是给生产队里拉化肥的运费 , 共计十三元整 。我得拿着 这个单子入账 , 村里的钱都得有账目。”
朱四九说:“ 我哪会写这东西啊 , 我会写这个东西 , 我不当会计了吗 , 我 还用开拖拉机? 你就赶紧给我写 , 你写好了以后 , 我在上面按个手印行 不行? ”
周一本说:“ 那不行 , 我给你写了 , 你还以为是我把钱拿走了 , 人家将来 查账的时候不找我吗? 反正 , 你写不了单子 , 我是不会给你钱的。”
朱四九说:“ 你看看 , 给生产队干点活就这么麻烦 , 干活耽误的工夫 , 都 不比来找你结个账耽误的时间长。
正说话的工夫 , 村妇联主任竹花来到了周一本的经销点里 , 要拿一包红 糖 , 说是肚子不得劲。
朱四九老远就看见了竹花 , 就吆喝着竹花:“ 哎 , 竹花 、竹花 , 先过来给 我帮个忙 。“
竹花一边捂着肚子 , 一边往周一本的堂屋里走:“ 啥事啊? ”
朱四九说:“ 昨天我给生产队里拉了一车化肥 , 十三块钱的运费 , 叫我给 他打个单子 , 我又写不了 , 你帮我写个单子 , 我好让他给我结了运费。”
竹花说:“ 我写的字歪歪扭扭的 , 可不好看啊。”
朱四九就说:“ 没事没事 , 你长得这么好看 , 字还能写孬了吗? 你写吧写 吧。”朱四九就抬头问了问周一本 ,“ 咋写呢? 你快给竹花说说 , 让竹花写了 , 我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了。”
实际上 , 竹花写这样的单子轻车熟路 , 三下两下就把他的运费单子给他 写好了 , 朱四九就用周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印泥 , 在那十三块钱和他姓名的上 面 , 各按了一个手印 , 这就等于把手续办完了 , 交给了周一本 。周一本从抽 屉里头数出来几张钞票 , 两张五块的三张一块的 , 数了数 , 二五一十 , 十一、 十二 、十三 , 正好 , 就交给了朱四九说:“ 好了 , 给你。”
手续办完了 , 竹花就要走 , 朱四九喊着竹花说: “ 哎! 竹花 , 你先别走 , 我跟你商量个事。”
竹花回过头来 , 眉头一皱 , 说 :“ 哎呀 , 我还得拿包红糖回去喝喝 , 喝一 碗红糖水 , 肚子疼。”
朱四九说:“ 这不 , 一下子我也有钱了 , 待会儿呢 , 我从这里买点罐头、 兰花豆 , 看看有没有猪头肉 , 咱上赵荣进书记家里喝酒去吧 , 我来的时候跟 他说了 , 他在家等着我呢。”
周一本一听 , 朱四九要用刚算出来的运费 , 从他家里买东西 , 顿时脸上 也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 就对朱四九说:“ 你小子挺会来事儿啊。”
朱四九就白了周一本一眼 , 说 :“ 咋啦? 你以为我是一个掉到钱眼里的人 吗? 从你这儿买瓶酒 , 再买一点肉和罐头什么的 , 今晚咱三个一块到书记家 里去吃饭 , 也得感谢感谢人家书记 , 这么长的时间一直照顾我的生意 , 我的 拖拉机 , 还指望着你们几个村干部给我安排活儿呢。”
周一本一直以为朱四九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人 , 没想到朱四九这家伙还是一个人精 , 考虑得很是全面 , 不由得心里对朱四九产生钦佩和赞服。
竹花皱了皱眉头 , 说 :“ 我不去了吧 , 我确实肚子不大得劲儿。”
周一本就说:“ 没事 , 你先喝 , 我先给你拿一包红糖 , 你在这里喝上一碗 红糖水 , 我给你切上点姜丝就好了 , 然后咱一块去书记家吃饭吧。”
朱四九赶紧说:“ 那红糖钱我一会儿一并给你 , 算我的了 , 八毛钱一包 , 我一块给你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 , 竹花再不去的话 , 显然不合适了 , 于是竹花就说: “ 那 你先给我拿包红糖来 , 我弄点红糖水 , 先喝上一碗 , 哎呀 , 肚子受凉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 , 也就到了傍晚 , 应该吃饭的时候了 , 朱四九和周一本 赶紧到经销点里去拿了十根麻花 、一个苹果罐头 、一块猪头肉 , 还有两瓶醴 泉大曲酒 , 三个人就有说有笑地向赵荣进的家走去。
走到赵荣进家的时候 , 一推门 , 赵荣进的媳妇刚拉开那张原木方桌 , 放 上一盆刚炖出来的狗肉 , 一阵香气就扑面而来 。那盆狗肉刚刚放到桌上 , 赵 荣进就拿了一个马扎坐在了方桌边上 。这时朱四九 、周一本和竹花三个人推 门进了他的小院。
赵荣进说:“ 你三个人怎么一块来了呢? 都挺会赶这个饭口啊 , 正吃饭的 时候呢 , 你们三个就来了”。
朱四九就说:“ 四叔 , 你再想偷着吃好东西 , 不告诉我们 , 不好吧 , 刚才 走的时候 , 我已经告诉你了 , 我一会儿算完账就回来。”
周一本抬头看了看书记 , 说 :“ 这回这小子大出血啊 , 给他算的十三块钱 的车费 , 全部买了酒买了肉 , 还另外还多出了十块钱 , 这家伙这回表现不 孬啊。”
竹花也抢着说:“ 我买红糖的那八毛钱也是四哥给我出的。”
这么一说 , 赵荣进倒是对朱四九有了一点好印象 , 就对朱四九说: “ 哦 , 你小子还挺排场的哈。”
赵荣进回过头对妻子说:“ 抓紧给他们三个拿马扎呀 , 让他们坐下 , 再拿几只茶碗来。”
赵荣进的妻子很明显早已习惯了家里出现这样的场面 , 人来人往的 , 经 常有来喝酒蹭饭的 , 非常麻利地拿了茶碗 , 还拿了赵荣进平常喝酒用的锡壶 , 准备将高度白酒筛一下 , 热乎乎的好喝。
周一本打开一瓶白酒 , 想往锡壶里面倒酒 , 然后加热筛一筛 , 刚说了这 样的一个想法 , 朱四九就说: “ 哎呀 , 不用麻烦了 , 别再用那个老办法热了 , 干脆咱们就用这个小茶碗喝 , 慢慢地喝就行了 , 一口一口地喝。”
朱四九这样一说 , 赵荣进就说:“ 行行行 , 咱就用茶碗喝吧 , 我再去拿瓶 高度的酒 , 我还有两瓶好酒呢 , 尖庄特曲 , 正乡副乡 , 四特尖庄 , 前几天公 社的李书记来喝酒 , 给我拿来的 , 一般人喝不着 , 我喝了一瓶 , 还剩下 两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