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娥转过身来,忧伤地说:
“李老师你对我的恩德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十一哥我也知道你的话没有全说。我俩的事情我清楚,我说啥和他都不过了。”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赞同地点了点头,“腕头子”李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小娥回家走后,我又和“腕头子”李喧了一会,有感于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又不免叹息了一番。但想到刘金生早有离异之心,小娥又态度坚决,想来问题不大,只是三千元彩礼对周家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因为事涉“腕头子”李和他的自乐班,刘周离婚之事早就家喻户晓。此次立案众说纷纭,多数人认为戏子总是戏子,唱红了,能到大剧团去了,心就野了。还有人说是“腕头子”李和周小娥胡搞,事发了,刘家不要了。我无意于公众舆论,只是急着要知道结果究竟如何,便去找“腕头子”李。
“腕头子”李连连摇头,苦笑着说:
“哎,十一弟,你老哥我走南北几十年这一次却栽了。刘金生这娃厉害着呢。人家先在法庭上简单地说了几句,听意思好像是要离婚,可当小娥斩钉截铁提出要离时,人家又不同意离了。还把你老哥我告下了,说我流氓成性,干涉他人婚姻呢。法庭目前正在调解你老弟要是在政法系统有人,给活动一下,叫判离算了。”
几天后我去拜访了几位与政法系统有关系的同学,又结识了同学的同学。我一是为了给小娥鸣不平;二是也是想看看,刘金生到底有多厉害,一个黄瓜他竟要两头切,玩人于股掌之上。然而,未出一月我就充分领教了刘金生的厉害。
那天我在街上和刘金生邂逅相遇,他先是一怔,然后便转身和周围的朋友低头嘀咕。我正要离去,他竟然走过来热情地邀我去坐坐,我本想断然拒绝,但想到他也许还可以理喻,就随他来到了乾州最为气派的“康茂”酒家。雅座间很清净,桌椅光鲜照人,烟茶服务周到,不一时端上菜来,是六凉四热,一只鸡和一碗汤,打开的是精装西凤酒,他给我和他的朋友各斟一杯,并劝我先饮。
我笑着说:“金生这是啥意思,酒出无名,我是不喝的。”
他也笑了笑,却没有吱声。他身边一位穿夹克的朋友却说:
“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杯酒就为的是我金生哥打官司的事。你要是够朋友,就把这杯酒喝了,从今儿少管这桩闲事,我金生哥打了一年官司,在这乾州地面,还没有对人这样费事过”。
喝,原来这金生还有一班文臣武将呢,我强压着心头的火:
“要是我不喝这杯酒呢?”
“不喝吗?吗?”穿着夹克衫的年轻人轻蔑地看着我,玩弄着手中的空酒杯,似乎他一用力,那酒杯就会被捏碎。
我不由怒从心中起:
“算啦,有酒你们喝吧,我不是多管闲事,我是实在看不惯。金生,你看你干了些什么,开口万元户,闭口咱有钱,置同窗情谊于不顾,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上,你和人家小娥能过就过,过不到一块就好合好散,你这么折腾人家娃,还有做人的良心没有。”
“良心”我身边一位穿西装的年青人接口:“良心,值多少钱一斤。是党让我们先富起来,你一个穷当兵的有意见厕所提去。”
“别玷污党,党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绝没有让你们去乘改革之机,钻政策的空子,去大捞不义之财,践踏社会主义法制,污染社会伦理道德。难道为了社会主义中国繁荣富强的人,新一代的农民就该是你们这样的吗,再不清醒的话,你们这些小吸血虫终将会成为垃圾被历史所遗弃。”
“你,你,你”刘金生气得结巴起来,坐在他身边的“黑夹克”霍地站了起来。
“少皮干要喝就喝,不喝就滚,不要放你妈的臭屁。老子今天是万元户,明年就是十万元户,百万元户,后年就是亿万富翁,气死你个穷当兵的”。
“卑鄙。”我愤然离去。
随着街上人流的缓慢移动,我找到法庭的一位朋友,告诉了他刚才的情形,并问他对周、刘离婚案的审理情况。朋友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你也卷进了这个案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好。这些人就是这样,年龄不大,心里头的歪道道却不少,有时还来蛮的,一般人还不敢㘃。说他是真心要娶人家女娃吧,又不是,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让他离了吧,又不离,说舍不得钱吧,又不像,总之,好像让别人活不舒服他才高兴,说到底还是心术不正。强制执行吧,他又有办法,上面总有人给他说话”。
告别了朋友,一股空虚之感突然袭上了我的心头,我意识到我也许是好心帮了倒忙。这不是简单的法律程序所能解决的问题,这需要的是人性的复苏,需要法律与道德的双重制约。这些人成了亿万富翁,还有中国普通老百姓的活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