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云深处
一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仿佛伸手可得。银白色的光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袭闪烁光芒的战袍。云剑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之处,拔出那把从不离身的裁云剑,指向苍穹。脚下是雪峰上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远处是层峦叠嶂的莽莽群山,连绵起伏,气势磅礴。
云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开门吧。我来了!”这一声呐喊,仿佛蕴含着他一生的渴望与追求,冲破了黑夜的束缚,在山谷间回荡。
随着他这一声怒吼,黑夜里突然亮起一道闪电,耀眼的电光如同一把利剑,瞬间撕破了黑夜的苍穹。在那轮明月的旁边,出现了一个白洞,洞壁放射着强烈的光芒,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云剑随着这道闪电腾空而起,长剑直指白洞,化成一缕银辉,飞身冲进了洞中。
云剑完全可以感觉到白洞里那种炙热的温度,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似乎自己的身躯就要被烤干。那种高温带来的痛苦,让他有一种自己很快就会被化成青烟的感觉。失明的双目在刺眼的光华里,感受到比当初受伤时更加强烈的灼痛,他不得不闭起双眼,任由白洞那股巨大的引力,把自己投进洞底。然而,支持云剑的唯有心底的那个声音:“不要放弃,属于你的光明就在前面。”
紧闭双目,手执长剑的云剑,在炽烈的火焰里飞向白焰深处。突然,耳边响起巨大的声响,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我要活下去,继续寻找我需要的生活。”
丛树生忽然从半梦中彻底苏醒,在屋子里缓缓走动起来,脚下是长长的影子。他心中疑惑,是谁在说话?
“树君,久违了。”
丛树生已经止住脚步,侧转身子。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在自己身后惟一的,只有一条自己长长的身影。
丛树生试探着问:“谁和我说话?”
“当然是我,你的影。”
“我的影?”丛树生看见自己那条长长的影子的嘴,果然一张一合在动。
丛树生微微一笑,又问:“果然是你。只是你随行数十年,怎么才想起和我说话?”
“因为这数十年来,我一直在修行,直到今天才算是修成了半个正果,至少可以与君对话了。”
“原来如此,那就先恭喜你了,影君。”
“别客气,你我本是连气同根。我的修为离不开君的鼎力相助。”
“不知影君所修何为?”
丛树生好奇之心大增,不由自主停住步子。
许久以来,丛树生都未曾与他人这般深入地探讨过问题,尤其是关于自己文学作品的创作动机、意图以及表现力等方面。这些想法自他踏上创作之路起,便一直潜藏在心底深处。这并非什么需要刻意隐藏的秘密,只是他从未与旁人交流过。在他看来,身边似乎一直缺少一个能与之进行此类沟通的人,几十年来皆是如此。
丛树生长期处于精神世界的孤独状态,他内心极度渴望交流与沟通,可又害怕这种交流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正因如此,旁人无从知晓他究竟是在怎样的心境下,怀揣着何种目的去创作这些作品的。让丛树生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影子竟对这些了如指掌。如此一来,他们之间的交流便毫无阻碍,一切都变得顺畅自然。
然而,突然之间,影子消失不见了。丛树生满心疑惑,暗自思忖:影子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刚刚还在与自己交谈,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猛地一惊,旋即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自己死了?死人是没有影子的,一定是因为自己死了,所以影子才会消失。
丛树生认定自己已经死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人送进一间白色的房子,是躺在一张活动床上被推进去的。他知道那种“床”又叫担架床,一种用途是推送行动不便的病人,另一种则是用来运送死人。丛树生心里明白,自己不属于前者,因为他向来身体健康,几乎没进过医院。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就是后者,已然死去。那间白色的房子里摆放着许多这样的担架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人,身上都盖着白布,脸也被蒙得严严实实。丛树生由此断定自己已死的第二个理由是,他同样被蒙上白布,推进了这间专门存放死人的太平间。
丛树生感到十分困惑,自己怎么就死了呢?明明才四十五岁,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离世?况且年初刚刚被省里提名为市长,堪称全省最年轻的市长,怎么就死了呢?
但不管心中有多少困惑,反正自己已经死了,并且已经进了太平间。丛树生想到一句至理名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已经死了,再去纠结死亡的原因,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决定平静地接受死亡这一事实。再说,既然死了,不妨回顾一下自己活着的时候,是否留有遗憾。
正当丛树生进行着人生总结式的思考时,突然听到有人发问。
“从秘书,你怎么也来太平间了?这也太快了些吧?”
丛树生循声望去,发现问话的是北边挨着门的一位。
“你认识我?”
“他怎么会不认识你?他是在你的帮助下,才得以提拔为财政局局长的。”这次说话的是个女人,就躺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丛树生倍感意外,“怎么?是谭舒文谭局长?你不是三个月前失联了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那个女人抢着替他回答:“他是被双规了,接着就跳楼了。”
谭舒文说道:“丛秘书,你对我有大恩,我不能连累你。所以……”
“你是因为我,才去跳楼的?”丛树生心中有些感动。
“切,为你?我看还是为了保住他已经出国的情妇吧?人死了,还能怎么样?”
这是另外一个声音,也是个女人,就在谭舒文的隔壁。
丛树生旁边的女人嘲笑道:“刘亚慧,谁叫你死心眼,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殉情?你得到什么好处了?同样是第三者,同样做情妇,你太不值了。”
刘亚慧不再言语,只是暗暗抽泣。
……丛树生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在心底呐喊,自己绝不能就这样死去。就在这时,“叮铃铃、叮铃铃……”,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丛树生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汗水把被子都湿透了。
他闭着眼睛,伸手抓起枕边的手机,“喂,我是丛树生。”
“你倒还睡得着?马上到我这里来!”
电话里的声音威严十足,还没等丛树生反应过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丛树生用力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他拼命摇晃着脑袋,试图将脑海中残存的梦境彻底驱赶出去。然而,这个奇怪的梦境,还是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些残缺不全的片段。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少年时期开始,自己总是会在一系列奇怪的梦魇中惊醒,而每次惊醒后,总会留下一些梦境的残片。这些残片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有些残存的梦境竟然反复出现,其中最深刻的两个画面,竟然截然不同。一个是梦见自己正在坠入一个可怕的黑洞,自己悬挂在黑洞的洞壁上,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物体和人,从自己眼前、鼻下滚落进万丈深渊。还有一个,就是刚才的梦,在那个梦里,自己从珠穆朗玛雪峰上空,穿进了一个黑夜里的白洞。那是一个炽热的白焰之洞,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长剑,仿佛化成了一股青烟,穿过了那个白洞,去往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丛树生又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忘掉那个古怪的梦。
“不要说话,听完按照我说的去做。”
丛树生听出来,电话里是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个让自己彻底堕入深渊的女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听从她的命令。这个电话是她把丛树生送进来的时候留下的,当时她说:“不要打电话,在最危急的时候,它可以救你。”
看来,最危急的时刻已经来临。丛树生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马上按铃,让崇光西把你放了。后面小院子车库有辆车,开着它直接出去,一直朝西,车里有给你准备的地图,还有其他装备。保重,但愿此生还能再见……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