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新使命
“云州出了特大事故？”严萧潇满脸惊讶，对于云州，他并不陌生。担任巡回组组长时，他曾前往那里指导一家机械部下属企业的体制改革。那是一家体量与江州起重机厂、银阳铸造厂不相上下的大型国企机床厂，当时的状况也差不多，处于半死不活、濒临倒闭的边缘。严萧潇在那里蹲点了几个月，精心制定出一整套体改方案，对机床厂进行了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随后又将云州机床厂纳入跨省大联合的范畴。这一系列举措让云州机床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久后，便从一个差点倒闭的国企，一跃成为云州税赋第一大户、产值第一大户，成功树立起云州标杆企业的形象。
“云州出了特大事故”，这消息如同一声炸雷，在严萧潇心中回响，让他不禁联想起几十年前江州起重机厂铸造车间的那场特大事故。工厂，这个充满各种设备与操作流程的地方，仿佛处处都潜藏着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人身伤亡。“特大事故”这四个字，让严萧潇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云州机床厂。
“死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云州市长。”欧阳剑低声向他透露。
“还死了人，包括云州市长？”严萧潇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思忖，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场事故？怎么会造成人员死亡，而且死的还是市长。严萧潇心头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一团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秦达坤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志们，时间紧迫，案子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请你们马上准备一下，明天出发。至于案子的具体情况，就由欧阳剑同志在路上给你介绍吧。今天是1999年9月19日，距离新世纪只有3个月了。要求你们务必在今年拿下‘916’案件。”
严萧潇和欧阳剑一起走出机械部的大门，欧阳剑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回去凑合一夜？我住在公安部招待所。”
严萧潇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从欧阳剑手里拿回行李箱，说道：“我还是回趟家吧。差不多两年没回家看望老太太了，要是她知道儿子回了北京却不回家，恐怕又要气得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欧阳剑大笑起来，说道：“不会吧？你家老太太可是虎气十足。我和丹萍一起去见过老人家，身子骨可硬朗了，一点都不像80岁的人。行，你回家吧，明天机场见。”
严萧潇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自己的家。老太太如今住在知春里，很多年前就搬到了这里。知春里的这个家，严萧潇几乎没回来住过几次。在他心里，家还是位于酒仙桥一街坊的那个地方，那里与张燕霞家相隔咫尺，承载着他童年的欢笑与纯真的情谊，是他心中最温暖的港湾。20年前，马珍把家搬到了知春里，可这20年来，严萧潇却难得有时间回来，即便回来，也是匆匆而过，很少能陪着母亲住上几天。站在家门口，严萧潇想起离开江州前孔丹萍说的那番话：“想过你老妈吗？牵挂她吗？你活到45、6岁，孝敬过她几天？”可不是吗，从上次和张燕霞一起回来，到现在又过去数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家。严萧潇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痛，眼角似乎有泪花闪烁，那是对母亲深深的愧疚与思念。
严萧潇走上前去，轻轻按响了门铃。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女孩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宛如银铃般动听。
“我，萧潇。”严萧潇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与温柔。
“咣当”一声，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紧接着是兴奋的尖叫声：“奶奶，舅舅回来啦！”
严萧潇这才想起来，这应该是老太太身边的小保姆慧儿。老太太把她当孙女养，她一直叫自己舅舅。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17岁吧？今年也该21岁了。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清秀伶俐的女孩子，后面是坐在轮椅上的母亲马珍。
“舅舅。”慧儿开心地笑着，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灿烂而温暖。严萧潇放下手里的行李箱，上前轻轻抱住她，说道：“慧儿长成大人了。”
严萧潇松开慧儿，缓缓蹲在母亲身前，说道：“妈，儿子回来了。”
马珍眼中满是泪花，却笑得格外灿烂，说道：“好好，儿子你可真是老妈的稀客，几年才回来一次。”说着，眼光朝严萧潇身后望去，很快又失望地转回眼神，看向严萧潇，却什么也没说。严萧潇心里不由得一阵颤抖，刚见到母亲，就遇上这个他难以开口解释的话题。他知道躲不过去，索性轻轻抱抱母亲，推着她往屋里走，说道：“妈，您是在看谁啊？小霞吧，她没回来。”
“没回来？还是你把人给我弄丢了？”马珍一边问话，一边嘱咐慧儿，“把舅舅的行李箱拿到他房间去，再去厨房告诉陈阿姨，赶快去买点虾回来，舅舅喜欢吃虾。不要买鸡鸭肉，他不喜欢那些，要是有桂鱼，买一条回来。”
“知道了，奶奶。”慧儿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严萧潇将母亲缓缓推回房中，而后自己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轻声说道：“妈，上次我和小霞一起回长沙后不久，我们便分开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江州，小霞没和我在一起。”
“什么？”马珍脸上瞬间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情，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却又强忍着没有说出口，转而故意嗔怪道，“你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本应好好过日子，怎么又分开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对不起，妈妈，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伤了小霞的心。”严萧潇愧疚地垂下头，声音里满是自责。
“你伤害了小霞？这怎么可能？这几十年来，妈妈都知道你对小霞的思念从未断过，你怎么可能伤害她？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舍得伤她分毫啊。你真的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吗？”马珍满脸的难以置信。
“妈妈，这次真的是儿子伤害了她，伤得很深。”严萧潇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那种对伤害张燕霞的痛苦与自责，在他心底翻涌。
“告诉妈妈，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马珍见儿子表情如此认真，心中明白了事情不简单，她心里同样被无尽的刺痛和内疚填满。儿子今年都50岁了，早已步入中年，事业也算有成，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如今更是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虽说儿子不常陪在身边，但他的情况马珍都一清二楚，老战友们常常提及他，据说他即将走上更重要的岗位。可偏偏在婚姻这件事上，始终未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婚姻与爱情，似乎总在和儿子开玩笑。第一次婚姻的失败，马珍始终觉得自己有责任。若不是她和老战友秦达坤当初强行撮合，他们根本不会开始，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分离。好在秦颖那孩子最终有了好归宿，她和孙连仲的孩子珏珏，特别亲近人，在北京读大学时，每周都来看望奶奶。在珏珏心里，严萧潇就是亲爸爸，到现在都坚持不更改自己的姓氏，依旧叫严珏。
第二次婚姻同样半途而废。孔丹萍是个有思想、有头脑且心胸开阔的女子，和儿子十分般配，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两人都是二婚，本以为能携手相伴，儿子涛涛和严萧潇也很亲近，最后涛涛居然和珏珏成了一对，夫妻没做成，反倒成了亲家，这结局倒也奇特。孔丹萍的丈夫欧阳剑还和妻子一起亲热地喊马珍妈，说自己亲爹妈早不在了，把她当亲妈，自己当儿子，这样一来，孔丹萍还是儿媳妇，超超就是孙子。虽说半路夫妻又分离，但最后能处成这样，也着实不易。
第三次婚姻，更是让老太太痛心疾首。那个叫罗玉荣的姑娘，对严萧潇一往情深，痴痴等了他这么多年，甚至可以说是她把沉睡在病床上许久的儿子唤醒，给了儿子第二次生命。她照顾珏珏那么久，在珏珏心里，她比亲妈还亲。马珍满心期待着儿子和这个媳妇能从此和和美美过日子，生个亲孙子，可没想到，一个晴天霹雳，罗玉荣年纪轻轻就离世了，仿佛从未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