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从头越
那么，让那些曾经生活在你心里的女人，分走你的爱又有什么不可以？何况，那个真正在分走这种爱的女人，是你的亡妻。她是最有资格的女人，甚至远远超过我的资格。因为我只是等了你25年，她却为了你无怨无悔奉献了一切。我有什么理由去嫉妒她这样伟大的女性？
萧潇，原谅我没有勇气和你一起去江州。因为那个地方有她的存在，我不能，也没有勇气去与她相争。我知道在你的一生，牵挂最多的不是北京，不是银阳，也不是宁夏，而是江州。那是你的江州，是你真正成长的地方，也是你此生付出最多的地方，只有江州才有你那么多忘不掉的人和事。你去吧，去江州才能最终放下心中的一切羁绊与牵挂。哪怕你此去不再回头，我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我不想让你生活在过去的牵挂和羁绊里，我想让你继续自由自在地在自己的世界里驰骋。所以，我选择离去，等你放下牵挂后再来找我……”
她终究没有跟随自己来到江州，这大概是张燕霞唯一不愿涉足的地方。实际上，这里确实不属于他们两人共同的回忆。他们共同的回忆散布在许多地方，长沙、银阳、宁夏，甚至北京，那些地方都曾留下他们生活的痕迹，哪怕是德国那样的异国他乡，都有他们的故事。唯独江州，是个例外。严萧潇内心深处，无比希望张燕霞能来到江州，他对这片土地有着太多的牵挂与留恋，甚至萌生出与张燕霞在江州定居的念头。可细究起来，这个地方与严萧潇并无特殊的渊源，它既不是他的故乡，也不是他曾经挥洒热血的第二故乡，江州只是一座他曾生活、工作过几年，还在此读过大学的城市。然而，只有严萧潇自己清楚，这片土地上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牵挂。孔丹萍对这一点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透彻。那天在忠山墓地，孔丹萍的一番话如重锤般狠狠砸在严萧潇的心上，终于将他敲醒。
“……你的这个萧潇，其实，当年也是我的这个萧潇，气人不气人？你也看见了吧？这么刚强、阳气十足的爷们，一个大男人，居然让自己沉沦了，颓废了，整天活在往事的阴影里不肯走出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当你的面狠狠骂他？骂醒这个傻瓜蛋，这个糊涂蛋，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敢说没有牵挂我？那你自己说，在江州还有哪个人让你牵挂？学姐谢桂英？她现在和陈千百恩爱至极。再说，她只是你学姐而已。我毕竟和你曾经做过夫妻。我不信你对我没有牵挂。”
“当然有，我又不否认。我们不仅曾经是夫妻，还有很多很多难忘的东西。”
“萧潇，这就是你的毛病，你的不对。我需要你牵挂吗？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你的牵挂反而会给我带来压力。你明白吗？我和秦颖都是不应该走进你生活的女人，你可以一直在心里有罗玉容，却不应该再去牵挂我们了。你可以再去茜草坝看看你就会明白，是你在牵挂那个地方，而茜草坝并不再需要你的牵挂。现在唯一真的需要你放在心上的只有张燕霞。放下一切红尘往事，去找她好好相伴余生，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当然，你如果觉得需要多想想也可以。不过我劝你走，不要留在江州了，不要让江州的任何往事去牵绊自己。把江州忘了吧，忘记这里的人和事去迎接新的生活。等自己完完全全走出去以后，可以毫无羁绊面对往事的时候再回来看看。”
孔丹萍最后的这段话，最让严萧潇深受震动，正是这几句话，彻底让他清醒过来。“有句话我要当着玉容妹妹的面说，你的心里的确不应该忘记她。因为她是有资格永远活在你心里的一个女人。可是，你不能让活着的张燕霞，生活在已经死去的罗玉容阴影里。”
严萧潇终于明白，自己希望张燕霞来江州，甚至想和她在江州定居，这对张燕霞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而自己又是何等的自私。仅仅因为自己对前妻的愧疚，就想让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牵挂了一辈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回的初恋，和自己一起生活在前妻的阴影之下。“活着的张燕霞生活在死去的罗玉容阴影里”，这该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啊！她又怎能不离开自己，让自己好好想清楚呢？
严萧潇终于想通了。在离开之前的最后几天，他去看望了几个在江州的故人，走过了许多承载着回忆的地方，准备和这座自己为之奋斗了二十年的城市做最后的告别。他要让自己彻底振作起来，唯有如此，才对得起那些值得自己牵挂，又一直牵挂着自己的人，包括那些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朋友和亲人。孔丹萍说得对，他不能让牵挂成为自己的包袱，江州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驿站、一处港湾，不应成为他的终点。只有离开江州，摆脱所有的羁绊，他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严萧潇没有与任何人告别，独自一人悄然离去，这一次离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洒脱、轻松。他搭乘飞往北京的航班，甚至都没顾得上回家，便径直前往部里，准备开启人生新的篇章 。
严萧潇现身于机械部重工司司长的办公室时，坐在办公桌后的姜文涛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他认出来。
“严萧潇？”姜文涛满是惊讶，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与疑惑。
“姜司长。”严萧潇微笑着回应，声音里透着久别重逢的亲切。
重工司司长姜文涛站起身，脸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伸出手说道：“你这是休养结束，回部里复职了？还是回北京探亲，顺路过来看看？”
“休养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重新投入工作了。”严萧潇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放下行李箱，快步上前与姜文涛握手，那坚定有力的握手，仿佛在传递着他对回归工作的期待。
“全好了吧？身体没问题了？”姜文涛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严萧潇，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关切的动作，满是对老同事的关怀。
严萧潇自信地握紧拳头，在自己胸口锤了两下，笑着说道：“放心吧，身体棒得很，赶紧给我分配工作吧。”
姜文涛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哈哈，老严，你可别开玩笑，你的工作我这个部门可分配不了。别忘了，你几年前就已经是司级干部了，要安排工作，得找部长。要不我陪你过去？”
严萧潇也不推辞，伸手再次提起行李箱，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姜司长。”
姜文涛领着严萧潇前往部长办公室。严萧潇一推开门，便看到里面坐着许多人，其中竟还有熟人，一眼就瞧见了欧阳剑。他刚从欧阳剑家离开，在那里住了好些时日，却没怎么在家见过他。此刻，看见欧阳剑出现在机械部部长办公室，严萧潇心里满是诧异。
“欧阳，你怎么在这儿？”严萧潇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惊讶与好奇。
“严萧潇！”欧阳剑满脸惊喜，立刻冲上前，两人紧紧抱成一团，那热情的拥抱，仿佛要把分别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办公室后面坐着的秦达坤抬起头，唤道：“萧潇。”
“秦部长。”严萧潇赶忙走上前去，又低声唤了句，“秦爸。”
“你怎么来了？闲不住啦？”秦达坤脸上堆满了笑容，他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个曾做过自己女婿的部下。
严萧潇笑着戳了戳自己胸口，说道：“再闲下去，骨头都要生锈了。”
秦达坤看着严萧潇，眼睛突然一亮，说道：“好，你回来得太巧了。”他抬起头，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接着说，“同志们，你们一直要求的人选有了。就是他，严萧潇再合适不过了。”
欧阳剑一拍严萧潇的肩膀，说道：“对啊，老严不是回来了吗？他出任这个调查组组长最合适。”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调查组？你们刚才在开会吗？这是什么会议？你不是在公安部经查处吗？怎么在机械部开会？还有其他这些……”严萧潇一脸茫然，心中满是疑惑，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来，萧潇。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下。”秦达坤指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个介绍起来。
“各位，我身边这位大家想必都有所耳闻，他就是前中央巡回组组长，严萧潇。这位是中央纪委吕琳羽，这位是机械部纪委副书记苏冬晚，这位是机械部重工司副司长莫林琪，最后这位是你认识的老朋友，公安部经查处副司长欧阳剑。严萧潇同志，我正式通知你，由你担任云州特大事故中央调查组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