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大刀阔斧闯新路
“丁书记，对不起。这个措手不及确实是我故意为之。”
“你故意打我个措手不及？”
“不仅是您，我是故意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因为我不想让别人有时间想好对策，我需要在第一时间掌握主动权。所以，我宁愿事后向您赔礼道歉，求得您的原谅。”
“为什么？”
“丁书记，您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茜草坝是什么地方，江汽厂又是什么地方？这里是20年前的内迁厂，是大国企，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按照常规按部就班地推进，恐怕还没等我拿出方案，局面就已经被各种势力搅得一团糟了。我只有直接出手，向所有人亮出底牌，公布政策，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无机可乘。”
丁安娜沉默了。严萧潇的一招制敌，的确奏效了。
中午，丁前进慌慌张张地带着另外几个副厂长和副书记，找到了她。他们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严萧潇的第一招，竟然是朝着他们这些“皇亲国戚”下手。
说起丁前进，他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主管采购的副厂长。这是丁安娜和李林森进行的一次权力与利益的交换。李林森在退休前，想推荐王谦出任厂长，丁安娜便以让丁前进担任副厂长为条件，迫使李林森同意。
厂里的8个副厂长和6个副书记，至少有一半以上是通过类似的方式上位的。丁安娜又怎会不知？一旦国企改革深入推进，这种局面必然会被打破。只是她自己也碍于种种复杂关系，无法下手整治，多年来，这种局面便愈演愈烈。
如今严萧潇突如其来的出手，真的让人毫无回旋余地，所有人都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想找关系、托人情都不敢了。
丁安娜叹了口气，说道：“行啦，你坐下说吧。”
严萧潇这才笑嘻嘻地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您是老书记，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到您这儿，您可别见怪。”
“你把这么多干部赶下台，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呢？”
“谈不上赶下台，只是有很多干部需要重新审核他们的任职资格。不过集团一定会妥善考虑所有人的出路，绝对不会让一个人失业。当然，除非他们自己不愿意接受安排。”
“你想好办法了？”
严萧潇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说道：“我正在具体落实，您放心就是。”
严萧潇站起身告辞，说道：“丁书记，有事我再来向您请示，先走了。”
“你就别用这个词了，以后该是我来向你请示。部里文件我已经收到，你还是新集团的党组书记吧？”
“丁书记，党委工作我一窍不通，真的要向您这个老书记多多请教。”
丁安娜看得出来，严萧潇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说道：“你就嘴甜吧，现在才想起我是老书记了。走吧，你现在事务繁忙，快忙去吧。你这个老姐姐还是有起码的党性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丁安娜收起思绪，走进筹备处，只见大厅里人头攒动。这些人都是来登记新工作的原下岗干部和工人。筹备处里设置了各种部门，其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机构，便是新岗位安置办公室。
严萧潇推进改革的重要举措之一，便是成立了集团下的第一个新公司——再就业服务公司。这个新公司跨行业整合了几乎整个江州的服务业、餐饮业、家政等形形色色的工作，让茜草坝三个国营企业上万名下岗职工，重新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岗位，而且收入还高于原来的岗位。
丁安娜不得不佩服，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的严萧潇，果然有真本事。
筹备处的工作人员，都是他临时从江州大学招聘来的毕业实习生。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丁安娜心里明白，这些大学生是未来集团干部的储备人才。他们在这里实习的过程，也是严萧潇暗中考察他们能力的过程。一旦有需要，随时可以安排他们到集团任职。这是多么有远见的一招，却又如此巧妙自然。
所有这些，都让丁安娜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落伍了，是时候考虑退下来了。自己的思维和能力，已远远跟不上形势的发展；自己所用之人，也远不能与严萧潇相媲美。
丁安娜心事重重地走向设在最高层的总经理办公室。她不知道严萧潇找自己有什么事。几个月来，严萧潇以快刀斩乱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茜草坝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些持怀疑和反对态度的人，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严萧潇就已亮出了一系列后手。由于这些后手切实有效地解决了问题，许多人迅速改变了态度。然而，三个原来的大厂究竟保留哪些车间和工种，设定哪些行政科室，严萧潇却迟迟没有拿出具体方案。此刻，反倒是留在厂里的人，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丁安娜觉得，严萧潇选择这个时候请她过来面谈，显然与当前的局面有关。在人员去留的问题上，他恐怕是要向自己摊牌了。
严萧潇办公室的门开着，丁安娜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严萧潇抬起头，看到是她，笑着说：“丁大姐，快请进。”
丁安娜走进办公室，说道：“今天改称呼了？不叫丁书记，改叫我大姐了？看起来你还是打算让我下岗了吧？”
“您说什么呢，我可真没有这个打算，您快坐。我请您，还有王谦和另外两个厂的原厂长，一起去机场接贵宾，接未来集团公司的财神爷。您先坐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到，咱们简单碰个头，明天一早去蓝田机场。华玫集团的董事长夫妇，明天到江州来和我们洽谈全面融资。”
丁安娜暗自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真吓着大姐了。我还真以为你打算卸磨杀驴，不用我这个老太婆了。”
“大姐，我上次就说过，做党务工作我完全是个外行，我已经打报告给部党组，建议由您担任集团党组副书记。今天已经收到批文，所以请您过来一下。不过大姐，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以后可再也不能任人唯亲了，行吗？”严萧潇说着，把一份红头文件放在她面前。
丁安娜笑了。
回江州已近半年的严萧潇，终于趁着第二天要去机场接人的间隙，回到了蓝田坝。他让司机把车停在楼下，然后吩咐道：“小冷，你去找个宾馆住下，明天一早来接我。咱们集团其他领导明天一起到机场集合，我不能去得太晚。”
“放心吧，严总，我不会误事的。我也是当兵出身，知道您的风格。我先走了。”小冷应道。
严萧潇看着车开走后，走进楼道，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恰好罗玉容站在门口，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朝屋内喊道：“珏珏，快来，你爸爸回家了。”
珏珏听到声音，立刻冲出来，扑进严萧潇的怀里。严萧潇把手上的公文包递给罗玉容，伸手将女儿抱起来，说道：“让爸爸好好看看。”
“快把她放下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珏珏今年12岁，都上初中了，是个大姑娘了，你当爸爸的还抱她？”罗玉容笑着嗔怪道。
严萧潇放下珏珏，笑道：“呵呵，再大也是我的闺女。妈呢？妈，我回来了。”严萧潇一边喊着，一边将罗玉容和珏珏，一边一个揽在怀里，坐在沙发上，“汇报一下中学生和大学生的学习情况吧。”
“爸爸，你半年不回家，一回家就问功课，能不能说点别的呀？”珏珏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就是啊，你说说你，回江州第三天就去了茜草坝，一去就是五个半月不回家。你到底有没有家的概念呀？”罗玉容也带着些许抱怨的口吻说道，可脸上却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罗琴端着一碗菜从厨房走出来，说道：“你们娘俩啊，他不回家的时候，你们天天念叨，他回家了，你们倒还不乐意了。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忙吗？他回不来不是天天给你们打电话吗？他身上肩负着多少重任啊，哪还顾得上家里的事？茜草坝的改革，牵动着数万职工、十几万人口的生计大事，这么重的担子都压在萧潇一个人的肩膀上！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当大人的也不懂事吗？”
“妈，您到底是他的妈，还是我的妈呀？”罗玉容笑得前仰后合。
珏珏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嘛，罗奶奶不是罗妈妈的妈妈，变成我爸爸的妈妈了。”
严萧潇笑着在女儿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说道：“对啊，所以你一直叫奶奶，而不是叫外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