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我要做你妻子
似乎从那时起,罗玉容就认定自己将来会是珏珏的妈妈。严萧潇和秦颖终于要离婚了,小珏珏才两三岁。罗玉容第一次主动向严萧潇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严萧潇却还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不行,你太小了。”
小吗?罗玉容记得自己那年已经21岁了。如今,罗玉容已经25岁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25岁的罗玉容,决心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你一个人发什么呆?”罗玉容听见声音,抬起头,才发现严萧潇已经站在了身边。
她看了看那个刚才欧阳剑坐过的座位,已经空了,显然和严萧潇交谈的人已经离开了。她指着那个空位子问道:“那个人走了?”
严萧潇在她对面坐下,回答道:“走了。”
“他是谁?”
“是丹萍的男友,超超的生父欧阳剑。”
“他和你谈什么?我看你们心平气和的,不像找你麻烦的样子。”罗玉容好奇地询问着,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严萧潇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可真是个小孩子。”
刮鼻子,是严萧潇对罗玉容最亲昵的举动,也是罗玉容唯一愿意接受的,来自一个男人的亲昵行为。
“你们不是情敌吗?情敌应该,应该……”罗玉容一时想不出来,情敌之间到底应该做出什么举动才合理。
严萧潇大笑起来:“我们应该拔拳相向,打一架才对?”
“不是吗?不过那个欧阳剑看上去不坏,远远看,师哥和他就像一对兄弟,真的好像啊。”
“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我们算是惺惺相惜吧。玉容,有件事我想在这里先告诉你。”
“嗯,你说。”
“欧阳剑回来了,我和孔丹萍准备离婚。本来昨天就定好今天来办理离婚手续。孔丹萍要求欧阳剑过来,把他失踪的这些年去了哪里,亲自告诉我。然后再让我决定是不是选择离婚。我已经听完欧阳剑的故事,也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还是选择离婚。手续周一再来办。”严萧潇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罗玉容听完,拉住他的手问道:“师哥,你决定离婚,珏珏怎么办?珏珏又没有家,没有妈妈了。”
严萧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别着急,听我说完。我留学已经回国了,被派到银阳工作一两年,珏珏的亲妈妈就在银阳,而且已经组织了新的家庭。我决定把珏珏送过去,先交给她的亲妈妈带几年再说……”
“不要,师哥不要。”罗玉容心急如焚,眼眶泛红,急切地抓住严萧潇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求求你师哥,不要送走珏珏,把珏珏留下吧,留给我好不好?我愿意做珏珏的新妈妈。”
严萧潇闻言,微微一怔,一时竟不知所措。他沉默良久,目光中满是纠结与思索:“玉容,我早就看得出你的心思,让我想想好不好?这样,我再考虑几天,然后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可以吗?”
“嗯,我等你想好。现在我们回家,妈和珏珏在等我们。”罗玉容如释重负,破涕为笑,高兴地站起身,亲昵地拉着严萧潇走出茶楼。这一次,她第一次大大方方地挽起了严萧潇的手臂,而严萧潇,没有拒绝。
在返回蓝田坝的路上,严萧潇将孔丹萍和欧阳剑的故事,缓缓说与罗玉容听。
1976年的初春,寒意格外凛冽,3月底的北京,依旧被寒冬的阴霾笼罩,不见一丝春的气息。年轻气盛的欧阳剑,怀着一身正气与满腔热血,带着一份洋洋洒洒十数万字的“上书”,毅然离开上海,奔赴北京。他毫无惧色地亲自将这份“上言书”递交给了中央信访办,却未曾料到,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的所有行踪已被严密监视。
4月的清明,这个岁岁年年都如期而至的中国传统节日,在这一年,注定要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人潮涌动,白花如雪,铺天盖地,一幅幅巨大的挽联与横幅在风中烈烈作响。人群中,积压已久的愤怒如汹涌的潮水,又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这个特殊的清明节彻底点燃。欧阳剑挤在浩浩荡荡的人群中,与人们一同呐喊,以自己的生命为燃料,燃烧着那行将灭亡的腐朽与罪恶。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广场,再次被觉醒的人民所占领,他们用生命发出国歌中的誓言:“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让我们用血肉铸成新的长城。”正义的声音,响彻云霄,久久回荡。
黎明前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凄厉的警笛声骤然划破宁静的长空,睡在小旅馆里的欧阳剑在睡梦中被人蒙住头强行带走。没有任何审讯,他便被直接关进了不知位于何处的监狱。许多天过去了,依旧无人前来审问,随后他被转移。在被转移的过程中,欧阳剑一直被戴着头套,他完全不知自己被送往何方。经过辗转多地,数月后,欧阳剑被送到了遥远的大漠。当他第一次被取下头套,站在监狱的围墙内,映入眼帘的是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和洁白似棉花糖的云朵。
这一次,欧阳剑没有被单独羁押,而是与一群重刑犯一同关押在牢房里。所有重刑犯都戴着沉重的脚镣,被关在狭小的号子里,无需外出劳动,只是每天都要进行政治学习。随着天气逐渐转凉,欧阳剑感受到了阵阵寒意,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被秘密关押半年之久。在这座监狱里,欧阳剑终于得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天的报纸上赫赫写着的四个名字,恰恰就是他的上言书和清明节万民所指之人。欧阳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看到了光明即将到来。他第一次提出申诉。
监狱的答复是:“你的情况很模糊,没有任何材料跟着你送过来,监狱得到的命令只是代为严密看押。我们只能将你的情况逐级上报等待批复。你需要有足够耐心去等待,目前有太多的案子需要重新甄别审理。不过我们可以对你采取一些更人道的看押。”
那次申诉,为欧阳剑换来了摘除脚镣的待遇,他被移到了普通牢房,与普通的政治犯关押在一起,每天参加劳动。当他第一次走出围墙去参加生产劳动时,才知道自己身处西北。漫天的黄沙如汹涌的海浪,包围着这座孤岛般的监狱。他们劳动的地方需要步行很远很远,在那里才有绿洲和水源。这个地方离城镇十分遥远,除了犯人和看守,看不到其他人烟,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壮丽而雄浑的气势。
日子如潺潺流水,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地过去。欧阳剑从监狱里微妙的变化中,可以感觉到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巨变。他开始提出第二次申诉。
这次,管教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们回答道:目前你这种情况还不可能马上释放,因为实在有太多的冤假错案。你的情况不是个例,上面已经有了答复,正在集中整理立案复查中,希望监狱可以酌情宽松管理。我们根据你的表现,正在考虑让你担任在押犯的教员,并且换一个单独的房间。
大约在1980年,欧阳剑被送到了单独居住的刑满释放人员的住所。他不再被当作犯人看待,而是成为刑满留场人员中的文化教员。唯一的要求是不得离开住地,不得私下与外界联系。
两年后,终于有人来向他了解当时的情况,并告诉他,案子已经有了重要线索,让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有最后的结论。欧阳剑终于抬起头,望着蓝天白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1984年,频繁有人找他核实材料,他不断写着记忆里的往事。终于有一天,一辆小车缓缓驶来,一位中年人从车上走下,紧紧握住他的手:“欧阳剑同志,你受苦了。我们已经审查清楚你的全部情况。相关部门也接到了你当年递交给中央,被人故意扣压起来的上言书。我代表组织向你正式宣布,你从今天起无罪释放了。我们已经发函给你的原单位,恢复你的公职和党籍。欧阳剑同志,你自由了。”
欧阳剑一肚子的悲苦、委屈与心酸,瞬间化作泪水夺眶而出。他全身趴在地上,趴在那片黄沙之中,放声大哭。几个随小车一起来的人想扶他站起来,那个中年干部却摇摇头:“不要去管他,让他哭吧,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他积压太久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