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相思消得伊人瘦
在飞机场出口，涌动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林燕翔和董芝兰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眼神紧紧地盯着出口，满含期待。不一会儿，林志华从如潮的人群中稳步走出，他身着一件潇洒的风衣，手中拉着一只箱子，身姿笔挺，头颅高昂，神采奕奕，步伐矫健，周身散发着军人独有的风采。林燕翔和董芝兰赶忙迎上前去。
“爸爸。”两人齐声唤道。
看到儿子和儿媳，林志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找到妈妈的线索了？”
“是啊，我们找到了清水塘老宅。”林燕翔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回答得十分含蓄，他想给父亲一个巨大的意外惊喜。
“对，张家有个旧宅子是在清水塘。”林志华明确表示，“可当年战争中不是已经毁了？”
“爸爸，清水塘的确基本都毁于战火，不过非常巧的是，有几座侥幸残存下来了。”
“你们是说，张宅就在其中？快上车，马上去清水塘。”林志华的眼中闪烁着急不可耐的兴奋光芒，不停地催促儿子、儿媳，想要尽快去确认亲人的线索。林燕翔望着董芝兰，两人会心一笑，随后陪着父亲上了车。
在车上，董芝兰向林志华娓娓道来：新中国成立以后，政府对清水塘留存的旧民居进行了悉心保护，清除了那些断垣残壁。之后又陆陆续续把其他需要拆迁的旧民居整体搬迁到清水塘。这些年，再次对清水塘进行了整体规划和修缮，如今这里已成为长沙一道亮丽的民国民居风景线。她陪林志华旅游的时候，发现了这片民国民居，让林燕翔依稀记起儿时模糊的记忆。他不敢确定，所以请父亲亲自过来。
车子依旧停在了外面，林燕翔和董芝兰陪着父亲朝里面走去。走过几条街区后，林志华突然加快脚步，独自朝着前方快步走去。林燕翔正要追上去，却被董芝兰一把拉住。
“燕翔，让爸爸自己找。”
林燕翔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林志华似乎找回了曾经熟悉的感觉，甚至在心灵深处，仿佛嗅到了亲人的气息，他越走越快，到后来已是疾步如飞，转眼间就来到了张宅门口。林志华一步跨进院子，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间，望向厅里的人。他瞬间呆住了，目光痴痴地看着一个女人正朝着自己走来。在那个女人身后，还有一个女子和带着一双儿女的夫妻。那个女人鬓发染上了白霜，却依旧妩媚动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枕边人——张玫。
林志华猛地丢开箱子，大步迎上前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张玫。
“阿玫，是阿玫。我的阿玫。”
张玫在丈夫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双手握拳，用力捶打着林志华的胸口，哭嚎着：“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才回来找我们？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对不起，对不起阿玫，对不起啊，我回来太晚了，让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年苦。我该死啊。”林志华紧紧搂着妻子，老泪纵横。满堂之人，无不为之动容，发出阵阵唏嘘声。
林燕翔和董芝兰从后面赶来，一左一右搀扶着父母，低声劝慰。
“爸。”
“妈。”
“今天是大喜之日，别哭啊。”
“妈，你还没有让爸爸去拜见二位高堂老祖宗。”
张玫破涕为笑，拉着林燕翔走到中间，指着上位端坐的梅雨莲和张纯羽。
“快，你看看那是谁？”
林志华看见上面端坐的银丝满头的老妇，认出了是张玫的母亲，而另一位银发老人却没有印象。他走上前去，双膝跪地，朝着梅雨莲磕头。
“妈，女婿不孝，多年未得孝敬膝下。”
张玫陪他跪在旁边。后面的林燕翔、董芝兰，还有张燕芳、李楚江、张燕霞和两个孩子，纷纷跟上去，“噼噼啪啪”跪下一大群人。梅雨莲用手轻轻抹着老泪，脸上却如绽放的花朵般灿烂，笑着伸出手。
“好啦，好啦，回来就好啦。快见见你爸爸吧，你也没有见过他。阿玫嫁给你之前，这个死老头就已经断了消息啦，总算也回来了，好，你现在也回来了。我们家才算真的团圆了。”
林志华见过张淳羽后，林燕翔和董芝兰扶着他们在侧面位子坐下，然后指着其他人介绍说：“爸爸，这是大妹，大妹夫和您的外孙子、外孙女。那个是小妹。”
张燕芳和李楚江又领着儿子春月和女儿过来磕头拜见。林志华赶忙摆手。
“别跪了，快起来。来，过来都过来。”
林志华拉着张燕芳的手。
“你是林燕芳。”他又指着后面的张燕霞，“你肯定是那个在你娘肚子里的老闺女，林燕霞。名字我起的，我记得。”然后搂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叫什么？我大女婿叫什么？燕翔你都没有告诉我嘛。”
张玫含泪责怪他：“你还是这么心急嘛，儿子怎么来得及？我告诉你吧，男伢子叫李春月，妹子叫李春娥。还有一件事，你走了，我就当你不在了。孩子们都不姓林，姓张。”张玫一肚子委屈，又哭了起来。
“啊？”林志华有点尴尬。梅雨莲却笑着批评女儿：“你说的什么啊？你爸爸不是也一辈子没有回家，是不是你要改姓梅啊？”
张淳羽一旁打趣：“应该，应该，改得好。阿玫叫梅玫吧。”
张玫“噗嗤”一声，又被父亲逗笑了：“爸，您怎么还帮他？您压根又没见过这个女婿。”
“没见过也是我女婿。”老头哈哈大笑。
董芝兰在一旁提醒：“妈，你还没有让爸爸认舅舅。”
“对了，我是老糊涂了。”张玫拍拍自己的头，朝张华招手，“阿华，快带你媳妇过来。”
张华和付春华笑盈盈地走上前去，给林志华鞠了个躬。
“大姐夫，我叫张华，这是我夫人付春华，这个小家伙是我们儿子杰克，中文名字叫张旭。”
林志华一脸懵懂，朝着张淳羽和梅雨莲望过去。梅雨莲看看身边的张淳羽。
“老头子，你自己说吧。你的儿子。”
张淳羽风趣地摇摇头：“也是你的儿子吧，你是嫡母。”
梅雨莲瞪他一眼，转过去对林志华说：“我说就我说吧。这个是老头子当年在日本的时候生下的儿子，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他的亲外公是老头子海难救命恩人，还把独生女给他做了老婆，对，还有一大笔财产。我这个老太婆就白捡个大儿子。”
说完这番话，梅雨莲呵呵大笑，逗得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林志华听明白了，拉住张华的手：“太好了，这样岳父母大人就儿女双全啊。好好。”
张玫在旁边白了一眼，低声说：“你会不会也在外面又生了一男半女啊？”
“啊？”林志华发了一下楞，笑起来对儿子说：“燕翔，你没有告诉妈妈吗？爸爸有没有另外的女人和孩子？”
林燕翔拼命摇头摆手：“没有，真的没有，爸爸对妈始终一往情深，连公司的名字都是那么两个名字的合体，‘华玫’两个字说明爸爸心心念念都是妈妈。”
这几句话说得张玫老脸发红，转头看着林志华妩媚一笑。林志华故意抹着额头：“你笑了就好了。我吓出一身冷汗。”
大家又笑起来。付春华跟着打趣：“大姐这一笑可是不得了。有句诗吧，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啊。大姐夫，你怎么还会出冷汗？应该是一股暖流上心头才对。”
林志华看看她，对旁边的张华说：“这是你媳妇，我弟妹？老弟啊，你要当心了。”
张华笑起来问：“姐夫，我小心什么？”
“小心夫人的厉害啊。”
大家再次哄堂大笑。今天的张宅，欢声笑语不断，一派祥和温馨的景象。
夜渐深，墨色的天空中，繁星愈发璀璨，明月也更加皎洁。热闹了一天的张宅终于安静下来，然而，一间间屋子却都亮着灯，只怕是这个张宅建好以来，亮灯最全的一个夜晚。楼上楼下，每一间都在窃窃私语。情意最浓的那一间，当然是张玫的房间。
这间房本就是她少女时代的闺房，也曾是她和林志华成婚那夜的新房。今天，这间房依旧是新房，贴心的儿女们为母亲做了精心的布置。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床上铺着大红的被子，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林志华一脚踏进房间，便沉醉其中。
他忍不住回身，轻轻抱住低着头跟在后面的妻子，关好门后，将妻子抱起来，朝着大红的床走去。张玫再也无力挣扎，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低语声声：“放我下来啊，老都老了，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