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最难面对的面对
乔宇神色凝重，严肃地说道：“马上追查这批螺栓的来历，查清经办人和供货商，请公安部门依法追究司法责任。” 接着，他又温和地对严萧潇说：“小严同志，谢谢你。你现在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晚上来找我，我们好好谈谈。”
严萧潇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办公楼，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他的背影显得那么疲惫与落寞，仿佛承载着整个事故的沉重与悲伤。
今天，江州的天空居然罕见地出现了太阳，阳光洒在大地上，本应是一片温暖祥和的景象，可此刻在严萧潇眼中，却显得那么刺眼。
严萧潇穿过广场，朝着小平房缓缓走去。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他也应该去看看她了……
自严萧潇知晓孙连仲之事后，他的思绪便如脱缰之马，一刻也未曾停歇。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他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去面对那些无法逃避、不得不面对的人和事。
当他怀着满心的悲哀与愤怒，将自己对此次事故的所有疑问和观点毫无保留地倾诉而出后，心中似是有了些许畅快。然而，当他缓缓穿过并不宽敞的足球场，朝着那个曾给予他无数温馨的小家走去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恼与怨恨，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填满了他的胸臆。
往昔的诸多回忆，如汹涌的浪潮般扑面而来，让严萧潇的步伐变得愈发迟缓而沉重。他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刻意拖延着走近小平房的时间。他在心底不断地质问自己，同时也在审视着与妻子共度的那些岁月，反思着自己在这场婚姻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不禁自问，自己是否真的是那个在婚姻中始终坚守忠贞的人？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去责问妻子的出轨行为？倘若有人问他，你是否真心爱过你的妻子？你是否始终如一地深爱着她？你的心里是否曾有过，甚至直到现在还爱着别人？严萧潇真的能够问心无愧地给出答案吗？
倘若不能，那么秦颖的出轨，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放荡与不贞吗？如果严萧潇从与妻子相识的第一天起，就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去爱她；如果严萧潇始终一心一意地深爱着秦颖，用无尽的爱去滋润和温暖她；如果严萧潇从婚姻的伊始，便用心去经营他们的家，那么秦颖还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严萧潇深知，自己是经不起这般拷问的。
不知不觉，严萧潇已走到自家门口，只见保卫科的一位干部正斜靠在门框上。
那人见他回来，轻轻迎上前来，低声说道：“严萧潇，你回来啦？千万别误会，我们这样安排，是担心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你又不在家，所以才……屋子里林秀秀在陪着她呢。你回来好好和她谈谈，我就先走了。”
严萧潇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谢谢啊，辛苦你了。”
言罢，严萧潇上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林秀秀的声音。
“是我，严萧潇，可以进来吗？”
“萧潇回来啦，门没关。”
严萧潇轻轻推开门，穿过小小的厨房，伸手掀起门帘，缓缓走进屋内。
他看到秦颖正躺在床上，脸朝着里侧，听到声音也并未回头。
林秀秀坐在床头，见严萧潇进来，连忙站起身。
“你回去吧，这两天辛苦你了。”严萧潇对林秀秀说道。
“我没事儿，你回来就好。我得赶紧回家一趟，把儿子丢给他爸管，我还真不放心。”林秀秀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严萧潇赶忙说道：“我送送你。”
两人一同走出门外。
林秀秀压低声音说道：“你多劝劝她，她情绪不太好，一直这么躺着，也不吃东西。千万别责怪她啊，你也想开点，你们还有珏珏，不是吗？”
“谢谢你，秀秀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责怪她的。”
严萧潇送走林秀秀，关好门后，重新走进屋内。他倒了一杯开水，轻轻走到床前，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推了推秦颖的背，轻声说道：“喝点水吧，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秦颖像是被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突然坐起身来，一把紧紧抱住严萧潇，放声大哭起来。
严萧潇赶忙用一只手稳稳地抱住她，温柔地说道：“别哭，别哭，慢点，小心开水烫着。”他将妻子轻柔地搂在胸前，把茶杯递到她的唇边，轻声哄道：“先喝口水，然后告诉我你想吃什么。要是家里没有，我去买。不管天大的事儿，咱们都别怕，慢慢说，好吗？”
秦颖抽泣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什么都不想吃。萧潇，你打我、骂我吧，别对我这么好。”
严萧潇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妻子的额头，宠溺地说道：“傻丫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骂过你？”
“萧潇，是我……”秦颖挣开严萧潇的怀抱，转过身去，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我背叛了婚姻，我是个坏女人。咱们离婚吧。”
严萧潇却再次轻轻扳过妻子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颖颖，你先冷静听我说。你确实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但其实我也始终在背叛我们的爱情，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好好爱过你。或许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是个错误，让两个并不相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对彼此而言都是一种痛苦。我同意离婚，不过，我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
秦颖渐渐停止了哭泣，她凝神望着严萧潇，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仿佛此刻才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下，丈夫竟会如此善解人意地对待自己。
“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绝无半句隐瞒。”
“我想知道，你爱孙连仲吗？”严萧潇目光犀利，直言不讳地问道。
秦颖浑身微微一颤，却还是高昂着头，非常明确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觉得他也爱你吗？他是认真的吗？”
秦颖微微有些尴尬，侧过脸去，犹豫了一下。
“他已经回老家离婚了。他……现在怎么样了？”秦颖突然转过身，急切地抓住严萧潇问道。
严萧潇清晰地感受到她对孙连仲发自内心的关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丝嫉妒，但这丝嫉妒很快便如轻烟般消散。他轻轻拍了拍秦颖，说道：“他的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好吗？你放心，我严萧潇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谢谢你，萧潇，谢谢你。”秦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严萧潇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这个问题，才是真正难以启齿的，但他必须要弄清楚。
“我想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严萧潇的问题尖锐却又含蓄，其中真正的含义，或许只有他们两人能够明白。
秦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再次转过身，躲进床里，没有回答。
严萧潇立刻便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不再追问，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地朝外面看了许久，试图再次调整自己的情绪，同时也在思考着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秦颖转过身，看着窗前的严萧潇，她知道严萧潇已经得到了答案。于是，她默默地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子旁，静静地坐下，等待着丈夫的最终决定。
秦颖心里清楚，这个决定将会带来多么可怕且艰难的后果。离婚或许容易，可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孙连仲恐怕很难逃脱此次劫难。
秦颖越想越后怕，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后悔让孙连仲留在屋里耽误了时间，还是该庆幸因此留下了他。
秦颖对化铁炉一无所知，她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发生如此恐怖的事故。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的死、残的残，连三位师傅都被炸得躺在了病床上。
如果当时严萧潇在现场指挥，如果孙连仲没有留下……秦颖不敢再往下想。
如今事故已然发生，孙连仲罪责难逃。毕竟他本应在现场指挥，却因离岗而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且毫发无伤，但吃官司坐牢怕是在所难免。
倘若自己选择离婚，选择等他，那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五年，还是十年？她不知道，但秦颖已经决定等他。只是，女儿该怎么办？他们离婚后，珏珏该跟自己走吗？
秦颖不知道未来的路有多长，又会有多艰难，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带着不满三岁的女儿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