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宠女狂魔的爸爸
秦颖看着丈夫对女儿这般疯狂的溺爱,心中却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苦涩。有时候,她真想鼓起勇气,向他坦白一切,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不敢想象,一旦真相被揭穿,该如何面对所有的亲人,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养父母,如何面对眼前的婆婆,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儿?尤其是此刻,她生父即将平反昭雪的关键时刻,她深知自己绝不能冲动行事。
秦颖强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走过去对严萧潇说:“好啦,你别再和她疯闹了,再这样下去,她更不好带了,现在就整天赖着让人抱着,你还这么惯着她。快给我吧,她该睡觉了。”
“别啊,我才抱一会儿。我再抱一会儿,我哄她睡觉行吧?”严萧潇舍不得放下女儿,将她改成公主抱,小心翼翼地横在自己怀里,眼中满是不舍。
“萧潇,你刚下飞机,先去睡一觉。我哄她睡吧,等她睡着了,我们还要去我妈那边。”秦颖还是坚持把女儿抱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也对,萧潇你抓紧休息一下,然后去全总招待所看看颖颖妈妈,还要去看看二爸老两口。”马珍也在一旁劝着儿子。
严萧潇笑着说:“妈,我没事。我看着珏珏睡着。”
严萧潇跟着妻子走进房间。这间屋子,自从他们家搬进来,就一直是他的专属空间。结婚后,马珍本想给他换一间大些的房间,可他执意不肯,他喜欢这间小屋的温馨氛围,这里总能让他回忆起许多美好的往事。
还有一个原因,这间小屋和他们家在酒仙桥一街坊的那间小屋极为相似,那里承载着他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也是他与张燕霞曾经一起玩耍的地方。
此时的小屋,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还夹杂着婴儿特有的各种气息。大床上堆满了小家伙的小衣服、尿布、玩具、奶瓶……一片狼藉,杂乱无章。
严萧潇看着这乱糟糟的房间,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深知秦颖向来不擅长打理生活,别说是照顾孩子,就连自己的生活都常常一团糟。自从他们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生活中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
严萧潇想起母亲曾在长途电话里说过的话:“萧潇啊,我看还是把珏珏留在北京。我给她找个保姆也成,送到你二爸家也可以,你二妈反正已经病休退下来了。秦颖这丫头自己带孩子,恐怕有点吃力。”
想到这里,严萧潇立刻行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整理房间。他动作娴熟,手法利落,不一会儿,房间就焕然一新。原本杂乱的物品被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衣物叠放得方方正正,玩具也被收纳进了柜子里。
秦颖抱着女儿,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笑着对女儿说:“丫头,你真有福气,有个好爸爸。”
几分钟后,屋子彻底变了模样,温馨而整洁,一切都井井有条。
马珍探头看了一眼,乐了:“我儿子真是当兵的,手脚就是麻利。看来我是白操心了。行啦,你一心要带女儿回去,就回去吧。不过你读书怎么办?”
“放心吧。我给她找个保姆,我每个周末都会回去,周六坐末班船,周一坐早班船。这样一周有两个晚上一个白天能陪着宝宝。”严萧潇掰着手指头,仔细地计算着时间,眼中满是对女儿的牵挂。
秦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秦大鹏的平反追悼会一结束,严萧潇就带着秦颖和女儿回到了茜草坝。
此前,他已经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商量过女儿的安顿问题。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来照顾珏珏,这样秦颖也能回去工作。经过一番讨论,他接受了罗玉国兄妹的建议,让罗妈妈来帮忙带孩子。但在具体的照顾方式和地点上,大家起初存在一些分歧。罗玉国兄妹建议把珏珏送到蓝田坝自己家,那里与瓦窑坝隔江相对,还有轮渡码头,严萧潇想看女儿十分方便,天天都能去。而严萧潇则建议在茜草坝给罗妈妈租房子,这样既能照顾珏珏,又能顺带照顾女儿,一举两得。最终,大家都认可了这个方案。
罗玉国行动力极强,很快就在茜草坝找到了一处新造的小楼。这里离江重厂不远,是个独立院落,出入方便,环境十分宜人。罗玉国安排母亲住在楼下,楼上他们兄妹各住一间。
严萧潇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觉得一切都恰到好处。
安顿好女儿后,严萧潇调整了自己的许多计划,基本上每周都会回茜草坝。每次回去,罗玉国都会和他同行,而罗玉国与彭晓雅的关系也逐渐稳定下来。
日子过得飞快,严萧潇的学习任务越来越繁重。到了三年级,紧张的学习压力让他无法再保持每周回去的频率,只能改成两周,甚至一个月回去一次。
好在罗玉荣善解人意,彭晓雅也思念罗玉国,她们俩经常会带着珏珏去学校看望严萧潇。而秦颖却不太愿意带女儿去学校,每次都是她们姐妹俩承担起这个任务。严萧潇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对这件事并未过多在意。
他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无暇顾及秦颖在想什么、做什么。在他看来,每周能见到女儿,听到女儿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爸爸”,便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直到1980年的那一天……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五清晨,阳光轻柔地洒在校园,一切都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严萧潇刚刚结束广播站的工作,正准备前往教室上课。今天的第一节课是余先生的外国文学,身为课代表的他,有诸多准备工作亟待完成,绝不能有丝毫耽搁,否则余先生定会大发雷霆。
严萧潇匆匆赶往余先生的办公室,抱回一大摞讲义,这些讲义承载着先生们的心血,是知识的珍贵结晶。彼时书籍匮乏,先生们常常编排讲义,再安排骨干同学利用课余时间用钢板精心刻制,只为让同学们能汲取知识的养分。
严萧潇刚踏入教室,谢桂英便急忙迎上前,神色焦急地说道:“萧潇,你快放下讲义,去大门口!厂里来电话找你,说是有急事。讲义我帮你发,余先生那边我也帮你请假,你赶紧去,电话是你师姐董芷兰打来的,她还在等着呢!”
严萧潇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董芷兰向来稳重,从未给学校打过电话寻他。如今这般急切,必定是出了大事,而且是关乎车间的天大的事,否则她绝无理由这般行事。
严萧潇拔腿便往楼下冲,边跑边思索。他深知董芷兰的脾性,师姐争强好胜,如今身为车间副主任,一心想把工作干得出色。可偏偏上司是丁前进,那个惯于蝇营狗苟、偷奸耍滑的卑鄙小人。与这样的人共事,必须万分小心,铸工车间本就危险重重,一刻都容不得疏忽。董芷兰定是遇上了棘手难题,才会舍近求远,找他这个师弟拿主意。这份默契,是他们多年师姐弟情谊的沉淀。
严萧潇在奔向传达室接电话的途中,脑海里突然闪过凌晨时分,那声将他从沉睡中惊醒的爆炸般的闷响。他浑身一颤,脚步愈发急促。
“师姐,出什么事了?”严萧潇拿起电话,急切地问道。
“萧潇,你必须马上回厂,出大事了!”董芷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还隐隐夹杂着呜咽与颤抖。
“师姐,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严萧潇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安,放缓语气安抚着师姐。
“是车间出……大事儿了……”
听到这话,严萧潇的脑袋“嗡”的一声,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联想到凌晨那声巨响。
“大炉、出事了?”他脱口而出。
“是、大炉……发生了……炸膛事故……”
严萧潇身形一晃,强忍着悲痛,颤抖着追问:“伤亡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两死……七伤……其中两人……还没脱离危险期。”董芷兰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严萧潇心如刀绞,继续追问:“谁、死了……”
“李刚、腾宏发……不在了……任远……小李子重伤……朱师傅、李师傅……张师傅……还有两个浇铸工……还在治疗……”
“我马上请假回去。师姐,你一定要冷静。”严萧潇迅速调整情绪,安慰着董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