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宁静的青莲峪
张燕霞姐妹跟着李楚江，沿着桃花江畔的一条山路，缓缓向小山村走去。李楚江比张燕霞大十岁，是土生土长的青莲峪人。他不擅长打鱼，却对种植药材有着独特的天赋。他是张玫母亲的远房侄孙，由于村子不大，他常常去婆婆家走动。自从张燕霞一家回到长沙后，婆婆也时常托他带些土特产送到长沙的女儿家。那时的燕霞，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如今再次相见，她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李楚江一路上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张燕霞，却又因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很少说话。
张燕霞的姐姐燕芳，比燕霞大四岁，性格活泼开朗，与素来文静的妹妹截然不同。一路上，她欢声笑语不断，不是和妹妹窃窃私语，分享着心中的小秘密，就是打趣老实憨厚的李楚江。
“李楚江，你怎么老是偷偷看我妹妹？”张燕芳突然跑到李楚江面前，转过身，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故意大声质问。此时，她的身后就是桃花江，她却毫无惧色地站在江边的鹅卵石上，脚下的鞋子早已被江水浸湿。
李楚江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被张燕芳发现，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番茄。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我……没……没什么。”
张芳看着李楚江那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山谷中回荡。然而，她笑得太过忘我，身子随着笑声向后一仰，竟朝着桃花江倒去。
“姐姐！”走在后面的张燕霞见状，不禁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看似木讷的李楚江，却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跨上前去，伸出有力的双臂，稳稳地抱住了张燕芳。张燕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她的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倒在李楚江的怀里，惊魂未定。李楚江的脸涨得更红了，他不知所措地扭过头，不敢直视张燕芳，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岸上，让她站稳。
张燕霞连忙跑过来，扶住失魂落魄的姐姐，她的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埋怨：“阿姐，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吓死我了。要不是楚江哥，你可就掉进桃花江喂鱼了。”
张燕芳喘着粗气，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她笑着说道：“怎么会呢？阿妹，你忘了阿姐可是清水塘出名的蛙女，是长沙少年女子蛙泳冠军呢！”
张燕霞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看你突然倒
张燕芳喘着粗气，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她笑着说道：“怎么会呢？阿妹，你忘了阿姐可是清水塘出名的蛙女，是长沙少年女子蛙泳冠军呢！”
张燕霞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看你突然倒下去，我都忘了这事儿。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才不是呢！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就算真掉进江里，我也淹不死。阿妹，你不知道，我是发现楚江哥一路都在偷偷看你，忍不住逗他一下。他是不是喜欢上我的阿妹了啊？”张燕芳说着，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桃花江畔回荡，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张燕霞的脸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她轻轻捶打着姐姐，娇嗔道：“阿姐，你别胡说了，其实楚江哥和你才般配呢。我可比他小了十岁，年龄差距太大，不合适的。”
外婆家的小洋楼坐落于青莲峪南端，依傍着青山，建造在江湾之上。每当江水上涨，小楼下面的柱脚便会被淹没在水中；而小露台之下，便是宽阔的江面，只有当江水退去，柱脚才会重新露出水面，这时便能瞧见水底那些五彩斑斓、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在江水快速下沉之际，江滩上常常能捡到许多活蹦乱跳的江鱼。
这是桃花江上独一无二的南洋风格砖瓦小楼。外婆年轻时便是闻名遐迩的绣娘，她的绣品常常被南洋来的商人订购。
当年，一位名叫张淳羽的年轻富商来到银阳，在市面上偶然看到一幅名为《桃花春江》的湘绣，瞬间被其精妙绝伦的技艺所吸引。他费尽周折，多方打听，终于得知这幅绣品的作者。于是，他搭乘小火轮从桃花江顺流而下，抵达前面的青莲镇，随后沿着江畔步行至青莲峪，见到了绣这幅作品的绣娘——梅雨莲。
这幅绣品不仅是梅雨莲亲手绣制，就连绣品上的画稿也是她自己精心设计的。张淳羽被梅雨莲的才华深深打动，就此留在了青莲峪。他一口气向梅雨莲订购了十幅绣品，也在梅雨莲身边停留了整整一年。在这一年里，他深深爱上了这个湘妹子。一年后，张淳羽带着十幅精美的湘绣离开了青莲峪，不仅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金钱，还留下了一条挂着南洋翡翠的玉佛项链。当然，还有他与梅雨莲爱情的结晶。
第二年春天，张淳羽再度来到青莲峪。此时，那座小竹楼里多了一个哇哇啼哭的女婴，那便是他和梅雨莲的女儿——张玫。张淳羽本想将梅雨莲母女接出青莲峪，可梅雨莲却执意不肯。
无奈之下，张淳羽斥巨资购置材料，雇人在原来小竹楼的旁边，建起了一座三层小洋楼。张淳羽陪伴着妻子和女儿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之后再次返回南洋打理自己的生意。
张淳羽第三次前来时，小张玫已经五岁了。为了女儿的未来，梅雨莲终于同意了张淳羽的请求，带着张玫离开青莲峪，来到长沙清水塘，住进了一座与青莲峪小楼极为相似的房子里。唯一的不同，便是少了深入水中的几根柱脚，那是张淳羽特意建造的。
从此，张淳羽一直在南洋与长沙之间奔波，既要照料生意，又要照顾梅雨莲母女。小张玫茁壮成长，凭借着聪明的天资，考上了北平的燕京女子大学。张淳羽亲自将女儿送到北平，随后又奔赴南洋。
不久后，抗日战争爆发。梅雨莲离开长沙回到青莲峪，而张玫则留在了北平。从那以后，张淳羽便音信全无。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直到新中国成立，她们始终没有得到张淳羽的任何消息。从那时起，梅雨莲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青莲峪。
张玫在抗战时期也一直未曾回来，直到抗战胜利，她才带着女儿第一次重回青莲峪。新中国成立后，张玫在北京工作，很少有时间回来。后来她们返回长沙，张玫独自回过青莲峪。这一次，她经过深思熟虑，为了让小女儿早日摆脱现状，下定决心离开长沙返回青莲峪。她不希望母亲曾经经历的离愁别绪，以及自己所承受的相思之苦，在女儿身上重演。于是，她答应了曾经的领导、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朋友马莲的恳求，决心彻底斩断女儿和严箫潇的联系。
在马莲的帮助下，张玫在银阳找到一份工作，在一所刚刚复课的中学担任物理老师，却将两个女儿送回青莲峪母亲身边。
张玫搀扶着母亲站在小阳台上，远远便看见李楚江领着两个女儿，沿着江边的鹅卵石路缓缓走来。此时正值枯水季节，满滩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桃花江静静地流淌着。江畔的小楼，笼罩在一种神奇而宁静的氛围之中。
“阿妈，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是阿芬，她小时候来过的。后面那个是阿霞。”张玫指着远处说道。
梅雨莲今年七十岁了，却耳聪目明，依旧在自己绣花。她用手搭在额头遮挡阳光，看着江边走来的孩子，微笑着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阿霞文文静静倒像姐姐，阿芬蹦蹦跳跳的反而像妹妹嘛。”
张玫也笑了起来：“谁知道呢？阿霞比阿芬小四岁，可做起事来，她总是更稳重，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她帮姐姐拿主意，倒像是她大几岁的样子。”
“你这次把两个孩子送来，是有其他原因吧？”梅雨莲问道。
“我瞒不过阿妈。是的，为了阿霞。我担心她一个人住在山里太寂寞，不如让她姐姐一起来。阿妈，你苦了一辈子都没能等到阿爸。我苦了半辈子也没能等到她们的阿爸，还有我的大儿子。我不能让阿霞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张玫说着，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