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误闯春晖阁
三日后，回门的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苏和早早的便等在了门口。苏濯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一下马车就扑到了爹爹的怀里。
“爹爹，我好想你啊！”
“我的宝贝，爹爹也想你了。怎么样，在唐府过得开心吗？”
“开心，只是太想爹爹了。爹爹，唐，夫君和我玩游戏了，阿濯以前从来没有玩过……”
“咳咳，阿濯，你不是说你饿了吗？咱们快进去吧。”唐言打断了她。
唐言是怕她再说下去会露馅，但是这个举动落在苏和眼里成了另一番无法言说的意思，于是便顺水推舟，拉着女儿进去吃饭了。
回去的时候，苏和千叮咛万嘱咐，唐言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苏濯，会护她一世周全，才带着苏濯离开。苏濯离开时还对父亲说：“爹爹，你和我一起去夫君家玩吧，夫君家可好玩了。”
“乖宝贝，爹爹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和你去了。”
“爹爹，我明天就回来，你乖乖在家等我哦。”
“快些回去吧，看着天气，怕是要下雨了。”他们同时抬头望向天空，此刻阴云密布，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
“爹爹再见！”苏濯挥舞着右手，另一只手把饭后苏和给她的两个橘子抱在胸前。她忽然感觉脚下一轻，鼻息传来了冷泉浸过的崖柏香气，她心头一颤，不由得把怀里的橘子抱得更紧了。
“再见！”苏和也笑着挥手。
唐言把苏濯抱上了马车，他怀里的苏濯正如获珍宝般地摆弄着手里的橘子。看着自己的掌上珠被呵护备至地抱上了马车，苏和长舒了一口气，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他摩挲着袖带中的奏折，上面的血渍发烫，正如那日唐言看向他的眼神，渴求的目光似乎要将他洞穿。
马车转过街角，苏和袖中的奏折愈发灼热。轰隆隆的一阵雷声使他心中一惊，一股潮湿的味道钻入鼻息，未等他回神，一阵急雨从远处传来，他转身走到门楼下。看着骤雨打在石阶上弹出的水花，他不禁想起了三年前跪在石阶上的唐言，那时苏和也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唐言官袍浸透，发丝垂落粘在眼尾，脊背却挺得笔直，雨水冲刷着他高举的策论，墨迹晕染成一道道泪痕般的黑河。
“苏大人，学生不求您徇私，只求一个举荐的机会——若入朝堂，必以法度为剑，为蒙冤者讨个公道！”
苏和站在檐下，指尖摩挲着袖中染血的奏折。他当然知道唐言为何而来——那桩案子牵扯太深，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可这年轻人脊背笔直，哪怕跪着，也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唐举人，” 想到早朝上那位因触怒龙颜而被拖出去的官员，那口鲜血正好喷涌在他即将递出的奏折上，他最终缓慢开口，声音低沉，“你可知，有些案子，不是靠骨气就能翻的？”
唐言抬头，雨水顺着眉骨滑下，却浇不灭眼底的执拗：“那便试试。”
苏和握着生锈的门环，苦笑一声。他何尝不知，唐言娶阿濯，不过是权宜之计？这年轻人要的从来不是苏家的荫庇，而是一块踏进朝堂的垫脚石。
“也好……” 他低声喃喃，“至少阿濯身边，是个有骨气的人。”他缓缓阖上朱漆大门，旧日的风雨与那声倔强的“试试”，随着门轴苍老的呻吟声尽数尘封。
次日清晨，唐言一早便去上朝了，回来后却不见苏濯的身影。
“夫人呢？”
“回大人的话，夫人和锦书出去赏花了。”
唐言略微放下了心，便往春晖阁去了。谁知，刚到春晖阁，就发现苏濯在里面。
“谁让你把她放进去的？”唐言怒斥门口小厮。
“大人，是老夫人，她听见门口有笑声，就命小的开门放夫人进去，否则就要绝食。”
唐言怒气冲冲就进去了，强行把苏濯拽了出来，然后又缠上了母亲身上被苏濯解开的布条。
“谁让你靠近春晖阁的？”唐言第一次和苏濯发脾气，苏濯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唐言，她吓得直发抖。
“阿濯，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能靠近春晖阁，那里危险。”唐言努力恢复平静，温柔地和苏濯说话，仿佛刚刚是苏濯的错觉。可是额角凸起的青筋，还在起伏的胸膛，都昭示着他刚刚的暴怒，苏濯不禁打了个寒战。
“可是，非晚在那里，她好可怜啊。”
“不要管，不要再去了，好不好？”唐言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吓到苏濯。
“锦书，你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夫人不见了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春晖阁？”
“大人，奴婢知错了，夫人饿了，奴婢只是回去拿糕点了。”
“不要找借口，没有护好主子就该罚。清风，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大人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夫君，阿濯错了，不要打锦书好不好？”
“阿濯，她错了就该罚。”
苏濯在唐言的眼睛里看到了压抑的怒火，她怕极了，什么都不敢说了。
刚一入夜，唐言便收到密信，带着清风霁月两个心腹随从一起出去了。
苏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她开始想爹爹了，于是就偷偷穿好衣服，爬墙跑了出去。
今晚天气阴沉，月亮被乌云遮盖，漆黑一片。苏濯找不到回家的路，就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直到哭累了，就睡着了。
第二天唐言上完朝回来便听到丫鬟的哭声了。
“怎么了？”
“大人，夫人她。”
“夫人怎么了？”
“夫人，夫人不见了。”
“什么？”
“清风，赶紧带人去找！霁月，让府里的人管好嘴巴，不能让外人知道夫人不见了。守夜的小厮是死人吗？重打二十大板，逐出府去。告诉他，若是敢泄露半个字，死！”
“是。”
“大人，尚书府来人了。”
“快请进。”唐言闻言心头一紧。
“唐大人，尚书大人请您过府一趟。”
“稍等片刻，本官换一下衣服。”唐言不禁握紧了袖口，额上渗出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