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早春天气微寒，树梢上的几粒嫩芽还蜷缩在枝丫间的缝隙里不愿出来。一阵风吹过，苏濯裹紧了身上的破絮棉袍。耳边传来的鼓乐声不绝于耳，苏濯定睛一看，不知是谁家的迎亲队伍迎面而来，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正拱着手向诸位回礼，喜笑颜开的样子灿烂如阳。这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她成婚的那一天，不知那个人当时又是何种表情。但是无论如何，那风姿绝不亚于如今马上的少年。
迎亲的队伍停在了她身旁的府邸，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门匾上“尚书府”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兜兜转转，命运竟然又让她回到了这里。这里的一切都翻了新，早就不再是当初的模样，除了门口的那两座石狮子。她不禁走上前去，抚摸着上面的红绸发呆。那红绸的颜色让她想起了她成亲那一日扔在地上的嫁衣，那人明明说好了会给她买一件更好看的，可是最后却食了言。
“哪里来的老妪，别摸脏了红绸。”门口小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哎，大喜的日子，别寻了晦气。老人家，这是一点喜钱，讨个好彩头，你别嫌弃，拿去吧。”管家笑意盈盈地递给苏濯两枚铜板。那两枚铜板让她不禁想起了那日她在书房里打碎的花瓶里面滚落的铜板，每一枚都在诉说着一个故事。不知道她手中的这两枚又在说些什么呢。
“谢谢。”苏濯行了个礼，把铜板塞回管家的手里。就在转身刹那，腕间褪色的红绳突然断裂，像某个平行时空的茶杯炸裂。她僵了僵，弯腰去捡时，一枚越窑青瓷碎片正硌在掌心——也不知是谁家嫁妆车颠落的。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议论声与瓷片一同被攥进血肉。骨瘦如柴的背影踉跄着，把尚书府门前的红绸、三十年前的嫁衣、掌心瓷片的冷光，都踏成一条通往旧事的血路。
街道上茶肆里说书先生还在高谈阔论，“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苏濯不禁一笑，那些悲欢离合，那些腥风血雨，到后世嘴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过是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她隔空说了一句“值得吗”，无人应答。回答她的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那香气很熟悉，不禁让她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