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米家成尚未打门，米家的大门开了。从中堂里飘出了姨太太和老爷的放荡不羁的笑声。姨太太一定在书房里为米老爷唱戏。兰蝶衣的脸上飞起红霞，如天边的夕阳，而站在门里的雪杏的脸同样晚霞满天。雪杏见兰蝶衣与米大少爷一同回来就快步走了。中堂里晚晴大声地问，“大哥回来了吗？”雪杏答道，“大少爷回来了……”雪杏还想说什么被兰蝶衣阻拦了。她不想让米家人知道，她来了。姨太太又要说，“兰小姐，朝见暮想，不如嫁到米家来。”
兰蝶衣拉住了米家成的手，站住了。她不想进去，怕姨太太的打趣。姨太太一见到她就拿她和米家成说事，虽是好意却满心羞颜。他们站在米家的大门外，恋恋不舍。
“家成，那些人没有对你……”她在大同路遇见他围困在那几位日伪政府的人中间，就开始为他担心。广州湾远离战场，她见过的血雨腥风不少了。正如诗中所言：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蝶衣不要担心，日伪政府的人不过想……蝶衣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听见什么风声。” 他的多重身份如何能瞒到最后呢？米家成不担心别人听见什么，只担心兰蝶衣听见什么？他一点不想有损自己在兰蝶衣心目中的形象。
米家成把兰蝶衣拉到怀里。黄昏里街上只有他们两人。米家成很想把清晨刚捧在手心的脸再次捧到手掌中。兰蝶衣飞红的脸还有眼睛里的爱情把他心里的情烧得更旺了。街上传来的打铁声，仿佛敲击在心上，一下更比一下有力。米家成亲吻在兰蝶衣的额头上。兰蝶衣偎依过来，离不开这个男人的怀抱。
“家成，我当然相信你。”
兰蝶衣的话让米家成忐忑的心放下了。他希望日后兰蝶衣无论听见什么都能一如既往地相信他。
“我们去潮州塘那片茅草丛散步吧。”米家成温柔地说道。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兰蝶衣的脸上。兰蝶衣抬起眼笑了，发自内心的笑。米家成挽住兰蝶衣的手臂刚准备走，从中堂传来晚晴的声音，“大哥要吃晚饭了，素心细香买来了吗？”
“大哥还有事，请老爷、太太先吃吧。”
兰蝶衣急忙摆手，不让米家成说完，可惜晚了一步。晚晴听见大哥的话从堂里走出看见兰蝶衣。
“大哥，细香呢？”晚晴伸出手，一副调皮的模样。
“细香还在作坊里。”米家成笑起来了。
“小姐，奴婢明日去买素心细香。”雪杏赶脚出来解围。
“蝶衣，怎么不进屋里说话，怕我把话听去了？”晚晴笑着拉着兰蝶衣的手要进院子。
“晚晴，我不进去了，家里等我吃饭。”兰蝶衣站住，阻挡了晚晴的脚步。
“兰家人若知道兰小姐到了米家却没有吃饭会笑话米家的，米家再不济也有兰小姐的饭。”晚晴笑着打趣道。
兰蝶衣求救似的看着米家成。米家成当然明白兰蝶衣的心思，笑着拉开了晚晴的手。
“赶明日，小妹做了蝶衣爱吃的米粉再请蝶衣来。”米家成笑着护着兰蝶衣要走。
晚晴的手依然拦着他们。
“大哥偏向蝶衣，明日蝶衣可要给米家买时兴的莲蓬。”晚晴不依不饶地说道。
“晚晴，明天我从家里带些刚摘下的莲蓬来。”兰蝶衣笑着赶上前拧晚晴的脸蛋。晚晴一溜烟地跑了。
米家成挽着兰蝶衣走出米家大宅，朝北继续走去。刚走到金铺井，兰蝶衣拦住米家成。兰家的伙计从金铺井走出来。兰蝶衣纤细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米家成的手掌心，那是爱他的表现，让他不要忘记她。她要他疼痛时就能记住她。她说过，快乐时没有忧愁，就让她在痛苦时抚平他的心。
兰蝶衣依依不舍地随着伙计走了，一步三回头。米家成看着远去了兰蝶衣，直到暮色淹没了她俏丽的背影。米家成又呆立片刻，转身朝潮州塘走去。他对这里地形极为熟悉，有意绕着弯走，在第一大马路和第四大马路之间穿行。等他确认再没有人跟踪后朝北桥走去。此时天色完全黑下来。他走在茅草丛中，倾听着塘中芦花的飞舞和沙尖鱼的跳水声。他从芦苇丛中绕过来，再往西走。
米家成在夜色中潜入北桥那栋败落的屋子里。发报声响起，向曹处长请示一箭双雕之计，借中统之手除去梁东君。只凭通日就能定他死罪。米家成敛声屏息坐在夜色里，静静等待重庆的消息。他身下那张破败的椅子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电报声响起来，米家成听出曹处长的诛杀令。
米家成守在米家大宅静等了两天。这两天他什么都没做，仅谋划除去梁东君策略。没有背叛中统的死罪，何天曹绝不会信任他。除去梁东君绝不是何天曹想看见的局面，如何能让何天曹相信梁东君必死无疑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