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烟岫，还没有行动怎么就失败了？”
“烟岫不是岳主任叫的。”
“谢小姐，我有权要求参加行动计划。”
“岳主任，百乐门的东门是贺继葵最有可能逃脱的出口。”
“我请求守在百乐门的东门。”
“既然如此，岳主任请离开吧。”
“今日太安静了……”岳志国根本不相信今晚能按计划行动。
“那就制造混乱，有时混乱比有序更有效。”谢烟岫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岳志国。
岳志国愤恨地走了。他刚一出门就引来布衣衣的大笑。谢烟岫不满地哼了一声。布衣衣端起铜盆走了。谢烟岫最瞧不上岳志国的奴颜媚骨，当然她也从没想过，这是爱情的力量让岳志国在她面前变得低声下气。
布衣衣还未听见敲门声时，谢烟岫已听见的上楼来的脚步声，谨慎而又急促。门上响起了一重两轻的扣门声。这是老马的暗号，一切就绪了。谢烟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鳄鱼皮包，从花瓶拿出一朵茉莉花插入鬓发。布衣衣皱起眉头，每次行动就像走在钢丝绳上，今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此前布衣衣提出提前把手枪送进百乐门舞厅。谢烟岫从未听从过她的建议，总是随身携带手枪。
谢烟岫走出门时只看见人影一晃。木制腐朽的楼梯在她们脚下无声无息。从巷子口飘来一股热浪，响起嘈杂之声。自英法列强敲开中国门户后，嘈杂声就成了主旋律。欧美工业化大生产的产品把许多体面的中国人变成了苦力。街上对着弄堂口停放两辆人力车。老马和小李站在人力车旁。老马拒绝了一位想坐轿子的小姐。那位小姐一步三回头地瞅着这位不做生意的车夫。上海的街上最不缺的就是苦力，不做生意的车夫倒不多。
谢烟岫看出了老马的欲言又止。她微微一笑算回答了老马的疑问。行动中老马很少表现出忧虑，在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多虑外，他总能表现出应有的镇定。小李还处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阶段，根本看不出危险，分辨不出行动前危机四伏的硝烟。谢烟岫需要坚定老马行动的决心，三心二意是失败的关键。谢烟岫和布衣衣先后坐上人力车。
人力车也像街上亮起的霓虹灯无声向前流淌。她们如街上无数个匆匆返家的人，毫无特色。上海的多样化把天南地北的人融合成了上海人，忙于生活，忙于享乐。人力车走小巷过大街来到了行人稀少的上海西区。这里的行人比闹市区人少却呈现出不安。沿途的警卫荷枪实弹。行人躲着警卫绕路行走。谢烟岫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过去了。普通百姓不认识这辆黑色的福特汽车，谢烟岫却知道这是汪伪政府孙将军的座驾。汽车停在了灯火辉煌的百乐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位佩戴枪支的士兵打开了车门。守卫在霓虹灯下的警卫点头哈腰地把孙将军送进了百乐门。警卫对随后而来的民众严加搜查。几位歌女嘻嘻哈哈地走来。她像孔雀开屏似的展开了双臂，舞动腰肢。歌女在与警卫的打闹声中走进舞厅。
人力车刚到，在街边卖鲜花的赵刚穿过熙攘的人流朝着百乐门后门走去。后面的商贩抢占了赵刚的地盘。谢烟岫下车后随意地把鳄鱼皮包递给了布衣衣。布衣衣仿佛拿着一颗炸弹，整个身子缩小了，看不见了。谢烟岫吩咐老马和小李按计划行事，分守住前门和侧门。岳志国已赶到了东门。东门面对马路，是演员们出入的小门。平日里小门常开，但到了接待重要人物就封锁。谢烟岫轻蔑地一笑，朝大前门走去。
谢烟岫和布衣衣如风中的杨柳款款而行。零售的商贩蜂拥而来围住她们。谢烟岫拿出一把碎银子向身后撒去。商贩丢下她们向后跑去。夕阳下独显出两位漂亮女士，吸引霓虹灯下的警卫。谢烟岫从来不是绿叶，只能是红花。她痛恨陪衬，只掌握主动。岳志国不明白这一点，总想占上风。
布衣衣拿着鳄鱼皮包落后两步，谢烟岫来到了警卫前。她的美有目共睹，引人注目的是她异国的容颜。无论在前方的战场还是后方的太平世界里谢烟岫拥有鹤立鸡群的美貌。她知道自己的美，从不掩饰天生丽质甚至有意夸大。她有意扭动腰肢，光滑的胳膊跳舞似的摆了起来。警卫看得相当清楚了，这身紧裹在身上的旗袍不会藏着枪支弹药，甚至连一片纸也塞不进去。警卫的神色放松了，目光紧盯着谢烟岫肩头上的盛开的荷花上。
“可惜池塘里的荷花不能像画一样永远绽放，花无百日红。”谢烟岫微微一笑。
“小姐……”警卫闹个大红脸，目光从盛开的荷花上移开了。
“荷花向尽秋光晚，零落残红绿沼中，世间的美丽一向如此，容颜易老。”
“小姐将青春永驻。”
“孙将军来了吗？”谢烟岫微笑地问道。
“孙将军刚进去。”警卫笑容可掬地点头。
“我在大华等孙将军一个时辰。”
“孙将军公务繁忙。”警卫应声道。
“孙将军忘了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