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死同盟

第2章

珠帘一响,布衣衣妩媚的脸从珠帘内闪出。布衣衣的脸上是同休共戚之色。自她跟随谢烟岫行走在刀光剑影中就一直是这个神情。谢烟岫轻巧地走到窗畔,隐在石榴红法兰绒窗帘后。这栋沿街的二层小楼挤在两栋高大的门楼之间,极为隐蔽。街上的行人看似与往日无异,再向东看过去街角增加警卫,西街同样新增警卫。

住在这里半年了谢烟岫对街上的人一清二楚。两时街上会走过会推着小车卖青团的,三时会有卖香烟的商贩走过,三时半则会有一位老太太推着手推车沿街叫卖乡下的蔬菜,四时那位洗衣女工则会晾晒洗好的衣物,一成不变。今日街上出现一位移动的剃头挑子,坐在街对面为人剪发。这位剃头匠每隔一个月就要来一次。街上新增的警卫无不为随时到来的戒严做好准备。

远处孕育夜色的夕阳笼罩飞檐翘角,返城的人行色匆匆。上海向晚的时光不是宁静的而是喧哗的。灰色的天空挡不住夕阳的光芒。谢烟岫被烟灰色的飞檐反宇上的夕阳吸引住,阳光透过屋宇闪射出生命的光彩。她数次见证了这座迅速崛起的城市所蕴含的不可思议的魅力,当年的小渔村变成了繁华的都市。没有哪座城有如上海与世界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欧洲的经济与太平洋的战争与这座城市不无关系。

“街上加强警戒了。”布衣衣从窗帘后走到窗畔前,引来一声惊呼。

“那些警卫都是稻草人,不会去挡子弹。”谢烟岫后退一步离开了窗畔。

“荷枪实弹的巡逻车可不是摆设。”布衣衣紧张地注视着街上缓缓行驶而来的黑车。

“瞎子摸鱼,吓唬人的。”

“小姐,今日不宜动手,选一个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今日不是我的就是贺继葵的。”谢烟岫笑起来。她担心的不是生死而是丢掉“金眼”的称号。

“还有机会,何苦拿生命冒险。”布衣衣想起不久前的生死突围就害怕。那一次他们损失了两位特工,不过战果却是显著的。

“衣衣,按原计划执行。”

谢烟岫走到屋外的梳妆间。布衣衣送来热水,把换洗的旗袍挂在了衣架。衣柜的阴影中丝绸旗袍闪着祖母绿的光泽,肩头和衣角的荷花似乎徐徐绽放香气。谢烟岫接过布衣衣递来的丝绸手帕清洗脸上热汗。她的脸蛋上滚着水珠,她朝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对镜梳妆。她薄薄地敷了一层谢馥春鸭蛋粉,敷上了凌霄花胭脂。她喜欢谢馥春鸭蛋粉,既不引人注目又能扰人心怀。她认识的许多男子醉倒在她的美貌与幽香之中。

她的两片薄薄的嘴唇含在朱砂纸中。她等含够了时间取下纸,看了一眼镜中闪着红色的嘴唇笑了。白露的天气倒比大暑天还要热了,刚凉爽的脖颈又起了一层细雾。反常的天气,并不令人高兴。等这股从南海吹来的热浪过去就到冬天了。不等冬天的寒气把街上梧桐树叶染红,枯萎的绿叶会像雪花般地飘落。

谢烟岫看了一眼腕上的梅花表,同时看了一眼布衣衣。她身上那件酒红色的晚礼服恰到好处显出她杨柳细腰。她并不比谢烟岫矮,却显得娇小玲珑。让谢烟岫吃惊的是布衣衣的身躯会随着气氛自如伸缩。此时的布衣衣就像烈日下的鲜花缩水了,若放到人群中无法分辨。谢烟岫无论身处何种险境却有一种临危不惧的坦然。

 

谢烟岫气定神闲地喝明前的龙井茶。其实她并不懂得茶的好赖,只是身边的人都喝此茶。她当然不能落后于人。布衣衣把她换下的为衣物收拾到铜盆里,准备清洗。谢烟岫忽然说,“衣衣去开门,岳志国来了。”

布衣衣狐疑地看了一眼谢烟岫,转身朝大门走去。门外果真站着气喘吁吁的岳志国。布衣衣忍住笑,请岳志国进屋。军统的人都知道岳志国爱谢烟岫,岳志国又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引人发笑,非但得到不谢烟岫的爱情只能得到戏弄。被戏弄后的恼羞成怒更让人啼笑皆非。

谢烟岫在接受特务集训时认识靠讨好巴结吃饭的同伴岳志国。集训时每项考核她都得第一,此人永居第二。岳志国不服气,常背后告黑状。谢烟岫从没有把岳志国放在眼里,对他的小动作不闻不问。她对男女同学伸来的橄榄枝不屑一顾,她又得了一个孤傲不群的恶名。她的朋友少,敌人多,只是由于她执行任务时从不失手,令嫉妒她的人无计可施。岳志国被谢烟岫的傲慢俘虏了。他讨好她却得不到她的欢心。

“烟岫,今晚按原计划行动?”岳志国摆出一副亲密的神态,坐在椅子上。

“今晚的行动计划没岳主任的什么事。”谢烟岫喝了一口茶说道。

“烟岫,我也是行动计划中的一员。”岳志国不满地说道。其实他见街上戒严了就打退堂鼓了。

“岳主任守在这栋小楼里,以便接应行动失败后的同志们。”谢烟岫的话引来布衣衣的讥笑声。岳志国气愤地瞪了一眼布衣衣,为自己总败在谢烟岫手上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