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采访摘录】
作为一个女人,到了这步田地,真不如死了干净。可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死皮赖脸地活着。听着人们的闲言碎语,打人前走过,脊梁骨让人指指戳戳,我心里是啥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究竟算个什么样的女人?是个好女人?还是个坏女人?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落到这份上,是我自作自受?还是老天有意要惩罚我?不管怎么说,是我自己给自己酿成的苦酒,我就得自己喝。
——访郑芳丽谈话摘录
我妈把我生到这世上,我自知长得不胜人,可也决不是猪八戒他三兄弟。我不比谁少一件子,也不比谁多一件子,过得了日子。人更是活得端南正北,我从来没做过啥脚歪鞋裂的事,我没有抢过人,没有偷过人,没有坑过人,没有骗过人,更没有跳过墙、钻过窗,搂过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我没有做过坏事,好事倒做过不少,但好心不得好报。我活得不如人,连狗都不如,头一个婆娘跟我怄尽了气,第二个领了结婚证,举行了婚礼,却入不成洞房。如今,人说我有两个婆娘,实际上一个也没有。我仍然是光棍一条,一条光棍。我为什么就该受这种折磨?
——访叶谷多谈话摘录
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妈给我算过一卦,说我这辈子要进两家门,洗两个锅,铺两个炕。我念过书,不相信迷信,但算卦先生的话,在我心里就像一块总也撵不走的阴影。我怕应了算卦先生的话,可到底还是应了。我已经离过一次婚,难道这次婚姻还要失去?女人家到世上,最重要的是名声,连续离两次婚的女人,人是看不起的。我才三十岁,三十岁,对女人来说,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我还应该有一段好日子,我也期望着这日子。
——访南心蕊谈话摘录
每个人都有两只脚,一只左脚,一只右脚。我这只右脚真他妈了不起,一脚踢死了两条人命:一脚踢开了监狱的大门,一脚把一个党员纳新对象,踢成了无期徒刑犯。我妈也因我进了监狱,被判刑八年。后来,平反错判,改判我十五年。再后来,因为我表现好,又减刑五年。我出狱了,我妈却病死在了狱中。爷老子也到阴间去寻找老伴,未婚妻也在为别人生儿育女。十年铁窗,我失去了许多,但也有所得。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很长,我还得走下去,伴着自己疲惫的灵魂,带着一颗流着血的男人的心。不管咋说,活着总比死了好,更比被拉上刑场枪毙好上加好。
——访杜玉田谈话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