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归何处-娘姐

第十章

连山感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他抄起灶边的火钳冲过去,却被另一个债主揪住衣领高高提起:"小杂种,也想护着这个灾星?"火钳当啷落地,连山在空中拼命踢蹬,视线里方敏挣扎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放开他!"方敏突然爆发的嘶吼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挣脱男人的钳制,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却直直地盯着疤脸男人,眼神里烧着连山从未见过的狠厉:"我这条命,早就卖给连家了。要抵债,也轮不到你。"她踉跄着摸到墙角,捡起断成两截的银锁,又从衣襟内掏出那张泛黄的"童养媳买断契","看看清楚,我是连家的人,生是,死也是。"

疤脸男人盯着契约,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一把夺过撕成两半:"狗屁契约!"碎纸片像雪片般飘落,他又踹翻一张木凳,"年前拿不出钱,就等着房子被扒!"说罢,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离开,只留下满地狼藉。

方敏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银锁的断口处还沾着她的血。连山挣脱债主的手,扑到她身边。方敏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别哭,囡..."她用染血的手擦去连山脸上的泪水,"咱们...咱们再想办法..."

石屋陷入死寂,唯有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提醒着年关将至。连山抱着方敏颤抖的肩膀,突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在雪光中刺得他眼睛生疼。墙角那株杜鹃,花苞不知何时被撞落,孤零零地躺在烂菌菇堆里,鲜红如血。

迷迷糊糊昏睡的连山,眼前又出现了刚才一幕:方敏挡在连山身前,银锁在胸前晃出冷光:"再宽限些日子,菌菇马上就能卖..."话没说完,疤脸男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银锁链子应声而断。连山冲过去,却被人揪住衣领提起来:"小杂种!也想护着这个扫把星?"

混乱中,连山看见方敏爬向墙角,捡起断成两截的银锁。她的嘴角渗出血,却对着疤脸男人笑了,那笑容比雪还冷:"我这条命,早就卖给连家了。要抵债,也轮不到你。"她从衣襟内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正是那张"童养媳买断契","看看清楚,我是连家的人,生是,死也是。"

疤脸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满地狼藉。方敏蹲下身收拾菌菇,手指被划破也浑然不觉。连山蹲在她身边,看见断了的银锁上,"童养媳"三个字缺了半边,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娘姐..."他刚开口,就被方敏打断:"去把算盘拿来,再算算,还能卖点什么。"

连山的眼皮被细碎的呜咽声黏住,像是被菌菇菌丝缠住般沉重。他在草堆里翻了个身,鼻尖撞上潮湿的霉味,混着方敏身上若有若无的艾草气息。月光从棚顶破洞斜斜切进来,在方敏蜷缩的身影上投下银白的裂纹,她攥着断锁的指节泛着青白,像是要把金属捏进骨头里。

那把锁曾是她的枷锁,此刻断口处还凝着暗红的血痂。连山盯着她剧烈起伏的肩膀,突然想起债主扯断锁链时,金属坠地的脆响刺破了整个寒冬。方敏总说"日子要往前看",可此刻她颤抖的脊背弯成了石屋开裂的房梁,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风雪中坍塌。

月光爬上她脸上的旧疤,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银痕。连山屏住呼吸,看着她缓缓抬头,瞳孔里晃动着石屋前的杜鹃树。光秃秃的枝桠上,那个倔强的花苞正在风中摇晃,像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灯。方敏的喉结滚动着,无声的哽咽卡在胸腔里,连山突然觉得那花苞的颤动,和她剧烈的心跳声重叠在了一起。

"明明都这么冷了..."方敏的低语混着风声钻进他耳朵,带着铁锈般的苦涩。她松开攥锁的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草堆里凸起的菌菇,像是在确认什么还活着。连山蜷缩得更紧,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突然明白方敏颤抖的不只是身体——在这被债务和歧视碾碎的寒夜里,那朵不合时宜的花苞,既是希望,也是扎在她心口的刺。

"囡,你说..."她的声音沙哑,"这世上,真有能救人的法子吗?"连山没有回答,只是往她身边挪了挪,用体温焐热她冰凉的手。菌菇棚外,雪下得更大了,盖住了地上的脚印,也盖住了方敏未说完的话。只有那株杜鹃,在风雪中倔强地挺着花苞,像是在等待春天,又像是在坚守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