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一大早，老徐和老于溜弯儿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刘天明。
穿一身秋衣秋裤的刘天明在寒风中小跑而来，额头上已沁上汗珠，他看清对面的老哥俩之后，立刻露出了笑容，跑到近前停住脚，说道：“吃了早饭我正要找你们去那，正好碰上了。”
“有事啊？”徐永志问道。
“没事。想招呼你们老哥俩中午上我那聚聚去。”
老于笑着摆摆手：“快别麻烦了。”
“暖，这话你可说远了。老哥你不知道我和徐大哥说上谁家吃去就吃去，随便着那。”
徐永志说：“今天我和小于子出去办点事，恐怕中午赶不回来，晚上吧。”
“行，晚上也行。那我才就准备去了啊，咱们晚上见，早点去，别等我去叫你们。”刘天明晃晃手，渐渐跑远了。
吃罢早饭，徐永志便带着老于出了家门，乘上了公共汽车。正值上班的高蜂，车上比较拥挤。老于的身前身后各站着一位姑娘，穿着打粉很是入时，泽身的香水味刺得他的鼻子痒乎乎的难受。他想挪动一下位置，但苦于左右都是人，只好强忍着。好不容易推到下车了，长长地吁了口气：“哎呦，一说你们城里人爱得病，没个不爱得的，到处都是刺鼻子的气味，哪比得了我们农村的空气鲜啊！”
徐永志笑了笑：“谁说不是那。现在城市的环境污染的确挺严重，政府还采取措施治理了那，不然更严重。刚才我看见你那受罪样，想拉你着，可一看人贴人的不好挪动就又没喊你。”
“老连长你说，现在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咋了，本来长得挺好看的，为啥偏偏这么浓妆艳抹香气熏人的呢？”
“你们村里的姑娘化不化妆啊？”
“化，差不多都化。不过，我那丫头不化，我早就对她说了，出了嫁爱咋着就咋着，现在吃我的喝我的就得听老子的！”
“你呀，都这个年代了，脑袋瓜子还这么封建。”
“反正我看不惯。哎，县委书记化不化妆啊？”
徐永志噗嗤一声笑了:“人家是男的。”
“现在男的不也有化妆的吗？还有带耳钉的，哼，难不难女不女的，看着就想吐！”老于气咻咻地说道。
徐永志说：“田书记可朴实了，甭说化妆了，就连入时的衣服除了参加重要活动以外他都不穿。”
“嗯，这样的官好，老百姓看着亲切。”
俩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县委大院门口。老徐到门卫登了个记，领着老于上了办公楼，径直来到了田承光的办公室。
门虚掩著着，老徐敲了几下，无人应，便推开门，一看田承光不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上哪去了呢？”回过头来对老于说道，“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找找看。门开着，估计走不远。”
老于点点头，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忽然想自己第一次见县里大干部，连盒香烟都没带，岂不有不尊重领导之嫌？便连忙下了楼，跑到门口对过的商店，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抠出一小卷皱皱巴巴的钞票，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作出很大方的样子，拍在那正用一种郾夷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姑娘面前，说道：“拿盒玉溪烟。”
那姑娘皱了皱眉毛，有些不情愿地拿起那卷子钞票，数够了数，把利余的几张往老于面前一甩。老于大手一抓，拿起烟扭头就走，心说：“甭你小丫头瞧不起人，论对国家的贡献你照咱差远了！”
老于返回县委大院，躲在一处无人注意的墙角里认真地数起了剩余的钞票。正数着，耳边有人说道：“钱掉了，老同志。”老于朝地下一看，果然掉了两张，忙捡起来，吹吹上面的土，拾起头朝已走过去的那人后背说了句：“谢谢了，首长。”那人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点点头走了。
老于揣好钱，装好烟，回到刚才的办公室门口，朝里面探探头见还是没人，刚要缩回脑袋，身后响起一声有些严厉的发问：“干什么的？在这探什么头?”
老于紧张得一哆嗦，连忙缩回脑袋转过身，见面前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干部模样的青年人，便笑了笑，说道：“同志，我是来找田书记的。”
那青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老于，见他穿着俭朴，问道：“你是从农村来的吧？”
老于点点头。
那青年人眼里流露出一丝鄙夷：“有什么事找信访办的同志，动不动就麻烦田书记还行？ 快走吧快走吧。”
老于见对方赶自己走，着急了：“哎，别，首长，我们老连长找田书记去了，他让我在这等着那。”
“老连长？什么老连长，说梦话那吧，快走快走，听见没有啊？”说着，扯住老于的胳膊就拉。老于见状更着急了，情急之中，想起兜里那包玉溪烟，连忙摸出来，撕开封口，抽出一支：“来来，首长，请抽烟，请抽烟。”
那青年人看都不看一眼老于咬牙买来的贵重烟，仍是坚持让他走开。一个拉扯一个躲避，那盒烟掉在了地上险些被踩着了。到底老于抵不过年青人，而被赶下了楼。他叹了口气，看那青年人走了，在楼下站了大约10分钟才又上楼，心说：再轰我走，我就跟你动手了。不料，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那个人从屋里面出来了，于是俩个人又继续推拉起来。老于正要发火，猛听一声断喝：“住手。”
老于扭头一看是徐永志走过来了，连忙叫道：“老连长，你快来，这位同志说啥也要轰我走。”
那青年人一见是徐永志，立刻松了手，并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哎呦，这不是徐局长吗？您怎么来了?”
徐永志也看清了对方：“哦，是小关啊。你这是干什么呢？”
关云天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我以为这位大叔是……是……徐局长您不知道，最近经常来一个神经不大正常的老头儿，站在大门口连唱带闹的，我以为……”
徐永志一甩手：“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算了算了。”
正说着，田承光走过来了，看了看表情不大自然的关云天，再看看地上的那盒烟，问道：“怎么回事？”
关云天结巴了：“田、田书记，我们……我们……”
老于循声仔细一看，脱口说道：“哦，你……你就是田书记呀！”
老徐一愣：“怎么，原来你们认识啊？”
田承光笑了：“我们也是刚认识的。”
老于也笑了：“刚才我数钱掉地上两张没有注意，正好让田书记看见了。”
老徐听罢也笑了。
田承光看看关云天：“小关啊，刚才是不是和老于同志耍态度了？啊?”
关云天脸红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老于见状连忙说道：“不怪关同志，是我不好，朝田书记屋里张望，像个小偷似的，人家关同志以为我是闹事的，所以才让我走开的。嘿嘿，确实不怪关同志……”说着，弯腰捡起了那盒烟。
关云天低下了头：“田书记，是我的不对。于大叔，对不起了。”
老于忙摇着手说道：“哎哟使不得使不得，不怪你关同志，田书记您就别批评他了。”
田承光笑了笑，对老于说道：“您请进吧老于同志。小关啊，麻烦你买包好点的茶叶来，早上我忘买了。”
关云天赶忙答应了一声，朝老于陪了一个笑，小跑着走了。
三个人走进屋，一齐落座。
老于恭花敬敬地递上一棵玉溪烟：“田书记请抽烟。”
田承光一看老于手里的烟牌子，站起身双手接过烟，顺势握住了老于那双布满老茧粗糙的大手，说道：“老于同志，您这可是叫我承受不起呀！刚才徐局长已经和我简要介绍了一下您的遭遇。您为了给儿子伸冤几乎是倾家荡产，生活陷入了困境，却还拿出仅有的一点钱买这么贵的烟来见我，这让我心里既难过又惭愧呀。老于同志，我这给您鞠躬了！” 说完，田承光恭恭敬敬地站好，深深地给老于鞠了一躬。
老干慌忙扶住田承光：“这可使不得田书记。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我这就买了盒烟不成敬意，您千万别这样。”
田承光深情地说道：“不，您是我的长率，我作晚辈的理应尊敬您。祖国的江山是您和千百万革命同志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没有您们的奋斗就没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就没有今天坐在这里工作的我们。如今您有了难处，来找我们解决，怎么能让您掏自己的血汗钱买东西作见面礼呢？我真感到愧得慌啊！”
老于被田承光这番感情真挚的话语所感动了，禁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田承光紧紧握住老于的手，坚定地说道：“老于同志，您放心，您儿子的冤一定能够早日得到伸张，凶手一定会早日伏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