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追忆如歌年华

第9章

浇水过后的玉米、高梁、山药钻出地面,绿油油的叶子羞答答地开,翠生生地长,别有一番诱人的情趣。场长把夜间浇水改成白班,却隔三岔五。接下来是间苗,就是把那稠密的、弱小的秧苗拔掉,成拢成行,以利秧苗茁壮成长。别以为是件轻松的活儿,对于我们这些五谷不分的城市孩子,却是一道大难题,我们分不清楚啥是苗啥是草,在我们眼里苗与草长得一模一样,翠绿绿的叶子,茂盛盛的苗,一对难兄难弟。有的苗当草薅掉,有的草当苗留下,气得场长大骂我们,“怎么教也不会,这群城市来的兔崽子,就知道耍贫嘴,吃喝拉撒睡瞎闹腾。”瞎掰这时派上用场,他把苗与草的区别,仔细讲给我们,并用实物做示范,我们大长了见识。

更困难的在后面,间苗后用锄头给苗松土,那真是技术活,不听使唤的锄头,随意的看哪只苗不顺眼,“嗑吱”一锄头判了苗的死刑,那些可怜的秧苗,躲过了间苗的一劫,没有躲过松土的一劫。我们很是苦恼,感觉自己确实没用,一无是处,吃闲饭的,情绪很颓废。

袁自朝那张一天没有时闲的嘴,更是如火如荼,除了睡觉闭嘴,睁眼就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们耳朵都起糨子了。赵杏楠一直跟在他身边间苗、锄地,还和他比赛。袁自朝别看他自吹自擂“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却比不过赵杏楠。赵杏楠让他也像喊涂燕那样喊她小姑。袁自朝嬉皮笑脸仍一声“大姨妈”叫得不改口,其他男知青也跟着起哄,“好一朵美丽的大姨妈”。气得赵杏楠哭过几回鼻子,几次给场长告状说袁自朝欺负她。场长象征性地批评袁自朝几句:“下不为例”。给足了赵杏楠面子,说白了实际是给赵杏楠爸爸的面子。但对于袁自朝来说,场长批评仿佛是在开玩笑,说了等于没说,他照常我行我素。

一晚,余然说村妇委会长请我俩去她家有事商量,我想都没有想高高兴兴答应了。一个月前,我们从她家里搬出来再也没有去看过她,觉得很是歉意。到了她家里,屋里焕然一新,没有了旧时模样,炕中间放着一张崭新的、长方形的小饭桌,桌上摆着猪肉炖粉条,芹菜炒肉,摊鸡蛋,冒着腾腾的热气,还有凉菜,香菜拌猪耳朵,煮花生米,小葱拌豆腐。我们搬出去没几天,对我们这么盛情款待,我有些受宠若惊,惊慌失措。傻笑,是我当时最明显、最能暴露心情的动作。余然却大大方方回答着妇委会长地问长问短。

一会儿,门帘一掀,走进来两个人,两个年轻人,两个兵哥哥,有着精致的五官,身材魁梧,英俊威武,着一身绿军装,“一颗红星头上带,革命红旗挂两边”,都是四个兜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军官,排以上军官,因为我哥哥给我家寄回来的照片,妈妈说哥哥升排长了,着四个兜了,穿皮鞋了,就是军官了。他俩比我哥哥还英俊,都在一米八个头以上,一个高大魁梧,气宇轩昂;一个白净利索,玉树临风。妇委会长指着那个高一些的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们常说的我的大儿子郝建社,今年探亲假刚刚回来。转身指着矮一些地说,这是郝建社的战友叫楚建军。一同休探亲假。正在我俩不知所云晕菜之时,(也许余然没有晕菜,反正我是晕菜了。)那两个年轻军官千不该万不该做出了我俩打死想不到动作,面对我俩挺直身板扣靴行军礼,齐声道,“知青好!”他们把手举向帽檐,从容不迫,不慌不忙,神情震惊、庄重、和蔼可亲,具有大将风范。每个人身上充满了迷人的故事。这阵势让我手足无措,心变得颤动而紧张,只有傻杵着懵呆。倒是余然冷静,与郝建社握握手说:“都是一家人,你们客气了。”

妇委会长指着一桌饭菜让我们炕上坐说:“这是郝建社给你们准备的见面礼。”

我像个新兵蛋子,大姐大余然指向哪里,我就打向那里,乖乖就坐。余然和郝建社脱了鞋上炕坐里首,并肩一字排开。我与楚建军陪坐,分坐炕桌两边,双腿搭在炕沿下。

郝建社要给我俩倒白酒,我俩拒绝了。他给楚建军倒酒,楚建军也推辞了,说头一次与俩美女见面,酒气熏天不礼貌。郝建社把酒瓶放下,我们一人来了一杯橘子汁。这时候,妇委会长抿嘴笑着说,“要照顾女儿们。”一掀门帘,轻盈地出去了。

我特别喜欢同军人聊天,谈军营谈军官谈军人生活,只要保密以外允许的我都爱谈。郝建社问我,听说你哥哥也是当兵的,一句话问到了我的燃烧点、兴奋处,我特崇拜我的哥哥,像打开了话匣子的闸门,一泻千里,滔滔不绝,那种生疏感、距离感跑得无影无踪。我告诉他们,我哥哥是70年的兵,现在山西大同服兵役,是通讯兵,现任通讯排排长。

楚建军说,他们是69年兵,当时郝建社17岁,不到服兵役年龄,户口本被母亲改大了一岁,蒙混过关。当时自己14岁,更不符合当兵条件,是他爸找的人,被武装部保送的特种兵。说当时比他小的兵还有,才十三岁就当兵走了,都是部队大院的子弟。楚建军、郝建社都是一个车皮拉到云南昆明去的,都是一个城市的兵。只是一个走的农村兵指标,一个走的城市兵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