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官场双面人

第14章

她没有演上主角,没有演过阿庆嫂和沙奶奶。所以,她跟刘佳生的舞台配对并不多。但她漂亮无比。令人陶醉。只是因为公社头儿搞大了不少妇女的肚子,让她爹做了不少次流产手术,她的地位才高了。公社书记还认她当了干女儿。不过,她喜欢刘佳生。在刘佳生啃硬面窝窝头时,她曾偷偷送给他白面馍。刘佳生刻骨铭心,只有两人这么做过,一个是她,一个是坞坡镇的丁雨英。

……郑金生拍拍她,指着台上一个正唱常派的演员,说快看,她就是三年前在《梨园春》打过擂的金丹丹,那时参加少儿组比赛,现在可是长高了,成了大姑娘了。

她知道这个金丹丹,几年前在省里获过奖以后,《锦城晚报》曾经连续报道她的事,说她家穷,全靠不知名的人赞助上了学,学戏纯属偶然,有天在公园里迷了路,喊她的同学,几嗓子下来,叫小树林里散步的县剧团老演员发现了,觉得她声音有磁性,有铜锣般的底音,马上叫住了她,问她喜不喜欢唱戏,她说不知道。老演员领她回学校时,说你明天到文化馆找我吧,我办了个古筝培训班,也顺便教几个小孩唱戏。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偏瘫在床的母亲,母亲让她去,遇见了好人。学不学不要紧,多看点,开阔开阔视野,总好处的。想不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对豫剧很有悟性,尤其是酣畅,高亢明亮的常派唱腔。不知怎么回事,获奖以后,那一阵红火过后,没再听到她的信儿。

一曲唱罢,全场掌声不绝。唱的是《拷红》的那一段。丁雨英只记住两句:“姑娘在闺中等,张郎在书馆盼,一个是青春,一个是少年。”金丹丹唱得真是不错。可丁雨英不太喜欢常派的东西,她喜欢男声的唐派。也就是唐喜成的二本腔。这种二本腔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扮了装的伍云召,枪杆一抖,一撩白袍,亮嗓:“西门外——放罢了——催阵炮——”一曲九折,直往心窝窝里钻呀。

丁雨英象征性拍了手,问郑金生:“有没有唐派的?”

郑金生说有,马上就有,这节目单上写着呢。唱唐派的小伙子跟金丹丹一道来的。昨晚我请他们吃饭,别人都喝了酒,唯有他滴酒不沾。别人劝他别把比赛看得太重了。他好象有不少心事,只顾喝白开水,跟谁都不多说话。这次比赛获了奖,有可能参加全省比赛,他有压力,也很正常。只是不晓得他唱功如何。这时,舞台上风风火火上来一白袍小将,耍了几个把式,锣鼓响了起来。郑金生说,就是他。

小伙子果真唱的是《南阳关》。丁雨英一听,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他用的不全是假腔,还融有真腔。而且他的真腔也有假腔的韵味,一声里,真假全出来了。尤其是那最难把握的龙虎音,非常地道。丁雨英听得出,明明是唐派唱腔,可又有了别的味。

紧接着又一个白袍将上了台,唱的也是唐派,是地地道道的二本腔,是真唐派。刚好与他形成了对比。真唐派倒没有他的那般阳刚和明快。伍云召这一段唱,应该有悲愤的,而后面的这人把悲愤唱没了。他舞台动作娴熟,当唱到“三尺白凌脑后飘”时,丁雨英觉得他唱成了白开水。这么想着,她竟然忘了评委的打分。

刚才那个“白袍小将”让丁雨英忘不掉。他声音里有种沙啦啦的铜音。与众不同啊。丁雨英在县城当代课教师时,曾经住在剧团隔壁,真假嗓结合的,听过不少,纯学唐派的,也听过不少,没有听过他这般亮的。他几乎不是用口腔发声,而是像美声歌手,将腹部的声音用上了。有种新鲜感。丁雨英也不是外行,对声音她知道一些,在学校代课时教过音乐,练过共鸣。只是没有走得太远。

后边的其他人的演唱,丁雨英已不在意。她不喜欢那些女演员表演的悲剧唱腔。不知怎么回事,她看到她们泪流满面地唱,唱完后,马上微笑着谢幕,心里难受,有种受欺骗的感觉。

结束时,她本来想回公司去,尽管办公室里有点嘈杂,但她心里踏实。她在家里呆不了多久,马上就想去公司。她自己也以为就是这种命,农村人讲属鸡爪子的,扒个不停,也没见扒出个金窝窝来。

郑金生却叫了辆的士,领她去了锦城郊区一家农家饭庄来。农家饭庄自然有农家风味,偌大的院子不是用砖墙围的,而是用竹篱笆插的。院子里有果树,果树上有尚未成熟的果子。当然,人家卫生条件不错,所有的果树中,见不到一只苍蝇舞动。果树下放了明光光的桌凳。人坐树下,透过竹篱笆,可以望见远处的原野。一坐下,就觉得心胸宽阔了不少。听到的是鸡鸣狗吠,以及羊的叫声。由于烧地锅用的是柴禾,一股熟悉的农家气氛扑了上来。

丁雨英打开手机,想告诉刘佳生,她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她刚拨了两个号码,对面的郑金生笑笑问:“是不是告诉刘佳生,你不回去了?”

郑金生说,出来就是放松心情,我都把手机关掉了,免得受骚扰。丁雨英也笑笑,说领导,你该不会请我一个人吃饭吧?郑金生笑而不答,递给她一支烟。她没接,说只吸自己的这种牌子,细杆的,白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