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王熙就不一样了,别看年纪小,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特别是安邑的那次大劫难,对小王熙而言,他似乎长了十几岁。这次遇劫匪,当时看到那阵势,他也吓得大哭不止,尿都湿了一裤子。可被匪头带上金壶岭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心中的一股坚强之气在暗喑使劲:不怕,不怕,不可怕!匪头用藤筐将他父子吊进那瓮口样的山洞之时,他十分冷静地观察着洞里的一切。匪徒们吊下吃的,他大口大口地吃了个饱。看到父亲恹头垂脑,唉声叹气,半口东西都不吃,小王熙端起面缽对王斌说,“父亲,你上次在安邑马车店生病,就是从不吃东西引发的,这肚子填饱了,啥病都跑了。在家里,母亲经常对我说这句话。在安邑你没死,这次也死不了。你那天说我是你的福星,有福星在你身边,你别怕。”这哪里像才几岁的孩子说的话?这叫“苦难磨砺出英豪”!
儿子这么一说,王斌真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是呀,他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抵不上才几岁的孩子。这真的不应该。思想心态一端正,王斌没有顾忌了,胃口也大开了,端起大钵也吃了个痛快,晚上睡觉也打起了呼噜,一觉睡到大天光。
第二天,王斌父子被大藤筐吊出了山洞,带到一处宽阔的大厅里。说是大厅,实质上就是一处大山洞,进行了人工修筑而已。山匪的大头目长得膀阔四围,一身横肉,对王斌进行了讯问,无非是问些哪里人氏,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干吗有如此多的钱财等。王斌也不隐瞒,竹筒倒黄鳝,一气说了个干净。就在大头目讯问王斌的时候,从厅里边冒出个小女孩,年纪与王熙不相上下。那女孩一看王熙,张嘴咯咯地笑,还边笑边往王熙身边跑。厅里边的一位老妈妈赶紧上前将小姑娘抱着往厅里走,小姑娘是又哭又闹又踢又打,最后在老妈子的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老妈子只好将她放下地,小姑娘马上又往王熙身边跑,边跑边叫:“我要与哥哥玩,不要你管!”
这险山恶岭之中,怎么会有小女孩呢?是像王熙一样被匪徒抢上山的良家女娃吗?不是,是山寨头目抢上山的压寨夫人所生的女孩,也就是山寨头目的女儿,叫壶娘。
那山匪大头目大概也是苦出身,对女儿是十分疼爱,亲自抱起女儿送往后厅时,小壶娘一双小手在大头目的脸上又抓又掐,哭死哭活地要跟王熙玩。王熙何等地聪明,立马跑了过去,牵住小壶娘的手,那小女孩就破泣而笑。这一声笑,鼻孔里马上鼓出了一个大泡泡,比鸡嗉子还大。撩得大头目还有小王熙以及满厅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满厅的笑声把刚开始审讯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头目挥挥手,让老妈子将王熙和女儿带进了后厅。就这样王熙与小壶娘在后厅里玩了一上午,王熙只要一离开,小壶娘就大哭不止,上午吃午饭,王熙就与小壶娘坐在一个炕榻上。老妈子告诉大头目,有小男孩陪吃,女儿上午吃饭比平时多出了一倍,而且不是喂的,是自己动手吃的。大头目脸上堆满了笑容。中午,王斌的伙食在大头目的吩咐下,居然也多了鸡、肉、蛋。天黑时,山匪大头目刚想让人把王熙叫出来,同王斌一道送回原来的瓮口山洞,小壶娘马上大哭大闹,坚决不让王熙走。大头目好说歹说了好大半天,还是不管用,没办法,只好把王斌关进后厅一处闲洞里,小王熙就与小壶娘同睡一条炕。
什么叫福星、救星、吉祥星?这小壶娘就是王熙与父亲的福星、救星、吉祥星。那天夜里,金壶岭包括与壶关毗邻的三大山,五大峰,突降百年罕见的大暴雨。山洪暴发,浊浪滔天,壶口山中一大半桥涵路涧,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山崩塌方无处不是。王斌父子头天晚上住的瓮口洞,被塌方的泥石流填成了平地。假如没有小壶娘强行不让王熙离开,王斌父子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葬身于瓮口山洞。如此一类推,正如高平术士所言,王熙就是嗣父王斌的福星、救星、吉祥星。
在金壶岭山匪大头目女儿小壶娘这张护身符的庇护下,被山匪扣压在山上的王斌父子没有吃大苦头,也没有挨过打,受过骂。除了不能下山,父子俩基本上是自由之身。再就是令他父子俩欣慰的是,王熙居然还在洞里读起书来了。
咋还有书读呢?仍得益于那大头目的女儿小壶娘。王熙与小壶娘天天形影不离,吃饭睡觉全在一起。刚开始,王熙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讨小壶娘的欢欣,时间一长,不行了,整天除了吃饭睡觉,陪壶娘捉谜藏,就是看着洞里的岩石、水滴和山上的树木花草发呆。二三岁开始,母亲就叫王熙识字读书,他对识字读书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离开后,一路上很少读书。尤其是安邑遇险,整天忙于救嗣父没有时间和心思读书。到了金壶岭,生活基本正常了,王熙就想到了要读书。哪里找书,哪里找先生呢?这里是山匪的山洞呀!小王熙脑瓜子一转,有了,给小壶娘说去。于是他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母亲还有昌邑王烝先生教的《诗》《礼》等。小壶娘一看多新鲜呀,就缠着王熙教给他念。王熙就告诉她,他教不了她,要有先生,有书才能教。在王熙的授意下,小壶娘就缠着父亲要给她请先生。小壶娘在大头目的眼里,那是命根子,只要有的,女儿说啥是啥。可这找先生的事又不是一般的事。这里是匪窟再多的钱也请不来先生呀!怎么办呢?大头目被宝贝女儿缠不过,想到山中队伍里有个牛先生,他包袱里有半袋子竹简,那不就是书。行,就请他教女儿念书。牛先生被大头目请进大厅,说明来意,要他从此啥事不做,天天来教女儿。牛先生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吞吞吐吐老半天不吭声,最后在大头目的一气大吼下,才连声答应。这是为什么?牛先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牵着不走,骑着飞跑的贼种?都不是。牛先生实际上没读过书,说确切点,没正儿八经念过一天书,那怎么又称牛先生呢?这里头有点名堂,扯起来话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