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篱笆挡不住春天

第6章

时间接近中午了,太阳照在嘈杂忙碌的山村,四周不时传来鸡鸣犬吠, 听也能听出是个不安宁的年头。

钱不安找了五六个帮工,借来了丝绳架杆,扎起了井架子,支上了辘轳, 看样子,确实是一副准备在家打井的样子。

大喇叭去的时候,正赶上饭点,侯不静正端了两个菜往桌子上放,一看 见大喇叭,就说 :“来得正好,请还请不来呢,妇女主任来了,贵客啊! ”又 冲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钱不安吆喝 :

“亲家,咱们孩子媒人来了,来了当官儿的了!”

大喇叭一看正上菜准备吃饭,反客为主地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 赶上饭点,还有多少菜一块儿上上。”

这时餐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一看村妇女主任来了,大小也是个村干部, 纷纷起身礼貌地让座、握手、寒暄,不一会儿工夫,桌子上就摆了七八个菜, 小小的方桌基本上摆满了。

钱不安讨好大喇叭说 :“你今天真有福气,还炖了一只老母鸡,是真正的 草鸡,养了一年多了,六斤。”

大喇叭端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一听炖了老母鸡,高兴地表扬钱不安 :

“那你今天可真办了件好事,正好,炖的那个草鸡你们也别吃了,我闺女 砸着脚流了不少血,正好给她补补。”

钱不安碍着大喇叭是他闺女钱芳的媒人,又是村干部,不好意思驳她的 面子,忙说 :“行行行。”招呼刚从厨房里出来的老伴,“你快把炖的那个老母 鸡装到饭罐里,给云秀送卫生室去,孩子伤着脚了。”

看着钱不安媳妇儿一勺一勺地把老母鸡舀到陶罐里,几个大男人直咽口 水,到口的老母鸡吃不上了,心里又窝火又气恼。侯不静馋得不得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就觍着脸和钱不安媳妇儿说 :“罐里要是盛不下,就把剩下的鸡 汤倒碗里端上来,老母鸡鸡汤泡馒头也挺香。”

大喇叭却根本不给他们留面子,对钱不安媳妇儿说:“你尽量盛,别剩下了, 剩下一点半点也喝不出好喝来。行了,你快去给秀儿送去吧,别送晚了,她 们卫生室吃饭早,去晚了,人家再早吃了午饭,把鸡汤端回来就不好了,抓 紧送去吧。”

大喇叭坐在圆桌旁的马扎上,一直眼看着钱不安媳妇儿把最后一勺鸡汤 也舀到罐里,抱着陶罐出了栅栏门,才放下心来,这才准备和这帮打井干活 儿的坐下喝酒。

大喇叭说 :“咱吃饭喝酒前把话说个明白,老钱、老侯,镇上刘主任和咱 村里王书记今天批评我了,说你俩仗着和我关系好,给人家出难题,给我找 难看。你看见没有,今天上头派了干部来了,专门监督我们,你们几个正经点, 别添乱,刚才大春书记还在给我提醒,王国强一旁陪着说三道四,让我骂了 他一顿,毛病不少。”

钱不安一听大喇叭说得这么贴心,把自己当成核心圈人物,马上表明观 点 :“要这么说我和王德春没完。”侯不静也说,“老早我就看出王国强不是个 好玩意儿,整天跟在书记腚后头,书记说一不敢说二,溜官害民,今天在会 上,我提了点意见还想报复我,叫我一凳子给扔出去了,没承想没砸着王国强, 凳子腿碰到咱家云秀了。”

“啥?”

大喇叭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闹了半天,云秀脚是你弄的?侯不静,你 个王八蛋!”

大喇叭“忽”地站起身来,就要用手抓侯不静。

侯不静话一出口,就知道麻烦大了,围着桌子边转圈边道歉 :

“确实不是故意的!我赔礼道歉行不行?”

“那也不行,今天你非得付出代价不可! ”大喇叭正琢磨着云秀脚的事不 对劲,云秀说不怨小村官,小村官也说不是他弄的,她正琢磨着到底是咋回 事呢,闹了半天是侯不静动的手,她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钱不安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说和:“先别计较了,吃了饭再说,吃了饭再说。” “吃饭?我让你们吃! ”侯不静转着圈,大喇叭用手够不着他,气得大喇叭一抬手,“哗啦”一下子把桌子掀了,“叫你打井,叫你吃!”

随后,大喇叭抬脚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朝侯不静说 :“下午上村里给我把 这个事说清楚,上卫生室把云秀医药费给我结了,要不我跟你没完。”

钱不安边和侯不静拾掇满地狼藉的碗筷桌子,边说 :“我告诉你说不招惹 她,你偏招惹她,吃不成了吧!菜都让这老娘们儿糟蹋了。”

侯不静还嘴硬地说 :“就一个汤还连罐子给人家闺女送了去,你说咱孙不 孙?要不是给孩子当媒人,咱吃她这个屈!”

这时,钱不安媳妇儿给云秀送了老母鸡,从卫生室回来了,一看这个狼 狈样子,边收拾地上碎了的碗,边说:“你看看你看看,让人家给孩子说了个媒, 就跟当了孙子一样,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啥事都得迁就人家。”

钱不安说 :“你少废话,快去把剩下的那点肉炖个白菜汤吧!”

侯不静说:“白菜汤啥时候炖出来?去赵伟子店里买点下水肉肴豆腐的吧, 那个省劲。”

钱不安不耐烦地和老婆说:“快去赵伟子店里买点吧,啥东西省劲就买啥, 买点现成的吧!”

“就冲自己家老婆有本事! ”钱不安媳妇儿边嘟囔边从桌子抽屉里拿了 五十块钱,出门去了。

钱不安把没打碎的那半碗菜端到桌子上,又剥了两棵葱,侯不静从厨房 里端了一碟子咸菜,招呼那几个干活的人 :“来吧来吧,先凑合着喝一杯,别 耽误了下午干活儿!”

“还干活儿?干啥活儿,还干!吃完饭该干啥干啥吧! ”钱不安这回是烦 透了。

“不打井了?”侯不静边分筷子边小心地问。

“不打了,今儿没看皇历,不宜动土。”钱不安沮丧地一个劲儿嘟囔。

孙小振当驻村干部的事儿,是在一次村民小组长会议上宣布的,没几天 的工夫全村人就都知道了,村里来了个年轻的大学生当第一书记。

早晨起来,大喇叭把馒头切成了三四片,放上鸡蛋烙得焦黄喷香,还熬 了一锅小米粥,把云秀爸喊过来吃饭,小米粥一人一碗,大喇叭端着碗边吃 饭边和云秀聊天 :“这么说是冤枉了那个单眼皮了?”

“哪个单眼皮?”云秀坐在马扎上,一边喝着小米粥问。

“就那一天我一脚踹倒在地上的那小子。”大喇叭端着碗,一边往嘴里扒饭, 一边嘟囔着说。

“我倒没仔细看是不是单眼皮,你看得挺仔细啊。那天的事和人家根本就 没有关系,人家是来驻村的,碰见我摔倒了,去扶了我一把。”

说完,云秀把手里的碗筷放到桌上 :“不吃了,吃饱了。”

云秀爸是个老实人,在大富缘炼钢厂看大门,就说道 :“你看你脾气就这 么急,没弄明白二和三,就动手。”

“你懂啥?”大喇叭一瞪眼,云秀爸就不作声了。

“孩子脚出血了,能不心疼?侯不静我也骂了他了,能便宜了他?”

大喇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云秀说话 :“咱冤枉了这小子,也得 找个机会和他缓和缓和。我在村里干着工作,好赖人家也是上级安排下来的 干部,以后还得配合工作,弄了这么个插曲,也挺不好意思的。”大喇叭说完, 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云秀一眼。

云秀自打一看见孙小振,就有莫名其妙的好感,眉清目秀,阳光帅气, 大学生村官,对人热情体贴,说话清脆干净,更主要的是,前途一片光明, 真是人见人爱。一听大喇叭要和孙小振缓和关系,打心眼儿里高兴,但嘴上 却说 :

“那我不管,你踹的人家,你和人家说。”

“要不这样,”大喇叭和云秀说,“秀啊,你约单眼皮上咱家来吃顿饭吧! 他只要是上咱家吃了饭,不就没事了,踹不踹的事咱也不提,心知肚明,咱 还能向他道歉不成?”

“用你闺女使美人计吗?我不管,你请人家吃饭你和人家说。”云秀说完, 起身拿起手包,心花怒放地去卫生室上班了。

云秀刚走到门口,开铲车的大斗子走了进来 :“干啥的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