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渐渐黑了下来,莲心困了,趴在陈梅红怀里睡着了。陈梅红却毫无睡意,她在等莲馥春回家。十年来,她和莲馥春相濡以沫,日子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温饱有余。莲裁缝手艺精湛,为人和善,镇上很多人哪怕绕远路,也愿意到他的铺子里做衣服。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一些钱。陈梅红都仔细地收存着,想着将来给莲心做嫁妆。
今天是阴天,天色格外黑,连一丝月光都没有。陈梅红呆呆地坐在门口,等着丈夫回家,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莲馥春不太能喝酒,虽然高兴的时候也会喝上一盅,但很容易就醉了。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天气寒冷,虽然临出门时陈梅红叮嘱他加了件衣服,但她还是担心丈夫会受寒生病。莲馥春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可病不得啊。
陈梅红胡思乱想之际,一直在等莲馥春回家。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后半夜,仍然不见他回来。陈梅红有些坐不住了,打算去西街看看。
她把怀里的莲心抱上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听到莲心在梦里呢喃着叫“阿爸”。
“这孩子,梦里还在叫阿爸呢。你这个阿爸今天喝酒喝得高兴,到现在还不回来。姆妈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陈梅红披上一件衣服,下楼轻轻掩好门,便快步朝着西街走去。
走到西街,远远就瞧见前面还有灯光。陈梅红赶忙走过去,才发现喜宴已经散了,是帮忙做酒席的人们正在收拾残羹剩菜,还有几个张家的亲戚在帮忙。看到酒席已经散了,陈梅红心里不由得慌张起来。她又一想,馥春和张茂春是朋友,会不会留在这儿喝茶呢?
想到这儿,陈梅红走上前去找人打听。
“这位大哥,我是东大街裁缝铺莲馥春家的。我家馥春来吃喜酒,我看席已经散了,莫不是他在陪张老板喝茶呀?”
被问的正好是张记的伙计,他笑着回答道:“嫂子,我认识您。我们老板多喝了几杯,已经睡下了,并没有陪人喝茶。席散了好一会儿了,您看,这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莲老板早就走了。你们该不会是走岔路了吧?”
陈梅红这下真的慌了,连连摆手说:“不会的。西街到东大街怎么会走岔路呢?我一直在家里等他回来呢。”
伙计也着急起来,青莲镇到处都是河浜,不小心掉进河里也是有可能的。
伙计忙说:“大嫂,您别急。我再找几个人,沿着路找找看。”
陈梅红千恩万谢。
伙计召集了三五个人,顺着西街朝东找回去。天特别黑,后半夜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打着几盏灯笼,一路找,一路呼喊着莲馥春的名字。
“馥春、馥春。”
“莲裁缝、莲裁缝。”
一路找回东大街,却仍然不见莲馥春的踪影。这下陈梅红彻底慌了神,忍不住哭了起来。
半个青莲镇都被惊动了,张茂春也被人从睡梦中喊醒。于是发动了几十个人,四处寻找,一直找到天亮,终于在河里发现了落水的莲馥春。
原来,莲馥春半夜醉眼朦胧地往家走,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浔溪河,黑漆漆的夜里没有人看见,天气又冷,他就这样被冻死了。
当人们抬着死去的莲馥春出现在裁缝铺门前时,一直在等消息的陈梅红当场就昏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莲心从床上爬起来,扑进陈梅红怀里,张开小嘴也跟着大哭起来。
裁缝铺里里外外站满了邻居,大家想起莲裁缝的种种好处,无不感动落泪。一场突如其来的塌天大祸就这样降临了,真可谓是“乐极生悲”啊。
陈梅红悠悠转醒,看着停放在铺子里莲馥春那冰冷的身体,再看看身边哭得像只小花猫的女儿,心中悲恸再度涌起,放声大哭起来。
“馥春啊,你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
屋里的人听到她的哭声,也都忍不住落泪。
张茂春抹着眼泪,自责地说:“弟妹,都怪我啊,我应该派人送他回去的。都怪我啊。”
陈梅红抬起头,泪眼模糊地说:“张老板,怎么能怪你呢?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掉进河里了呢?怎么就掉进河里了呢?”
说着,又抱着莲心哭了起来。
张茂春低声和几个乡邻商量着说:“莲裁缝的丧事我们帮忙办吧。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来主持,钱也由我出。诸位乡邻只要帮衬一下就行。”
“这话可不对。这件事大家都来帮忙办。莲裁缝是个这么好的人。可怜她们母女,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是啊,丧事大家出钱出力,我马上先去订一口棺材。”隔壁胭脂店的老板徐琴飞说道。
张茂春连忙拿出一笔钱,说道:“那就辛苦徐老板跑一趟了,这钱我出了。我还得留下来张罗,就麻烦徐老板了。”
“钱还是大家出吧。”
“这副棺材钱,我张茂春出了。我和莲馥春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其他丧事的钱,大家分摊吧。”张茂春坚定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