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缱绻凉年

第4章

“没……,没有。”娘闪烁其辞地回答,看着娘忍气吞声的样子,杜攸宁心有不忍。

“娘,您不用怕她们的,就是您忍让的太多,她们才以为您软弱可欺,才更加肆无忌惮”杜攸宁愤愤不平地说。

“唉!不是娘怕她们,娘也是息事宁人了不是,不然,你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娘叹了一口气。

“娘……,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心疼爹,替爹说话,爹是怎么对你的?”杜攸宁心疼地说。

“攸宁呀,你爹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他脾气是暴躁了些,在这个家里,他也挺为难的,你大娘家世显赫,他有所顾忌。你二娘虽说出身不好,倒是也数她最能来事,我再掺和在里面,你看看你爹这日子还能过吗?”

“你那么理解他懂他,他就更不应该对你那样了。”杜攸宁还是替娘委屈。

“攸宁,你爹在你大娘二娘那里讨不到好,总要有一个撒气的地方呀,我再不依不饶的对他,时间久了,那还不憋出病来呀。”

听了娘的话,心头尖溜溜的酸,有泪花在眼圈里涌动。从娘的话音里,不难看出娘对爹的感情,为了爹活得开心,不惜忍辱负重,处处维护爹。

看着杜攸宁不说话,娘又深情拍了拍她的手。“攸宁,你也不要生你爹的气,打小到大,你没看出吗?你爹有多疼你。昨晚你走后,你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都三更了,书房的灯还一直亮着。”

“娘,我没生爹的气,就是看不惯她们老欺负你。”杜攸宁声音有点哽咽。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要是在这儿住不习惯,就早点搬回去。”

“我才不回去呢,看见她们我就来气。”杜攸宁余气未消地说。

“那就随你吧,在这儿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需要什么就让人跟我说,我再把东西送过来。”娘太了解女儿的性格,现在让她回去,门都没有。

听了娘的话,杜攸宁点了点头。

娘抬头看了看外面。“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你爹又该叨叨我了。”

“嗯,娘您回吧,路上小心点。”

送走了娘,已是暮色四合,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杜攸宁回到屋里,没有去开灯,安静地蜷缩在沙发里陷入了沉思,她再想娘和爹之间的爱情。

爱情本身是纯洁和崇高,她觉得娘和爹的爱情有点悲凉,因为他们的婚姻里面,承载的东西太多。如果爹一辈子只爱过娘一个女人,娘和爹会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而且过的很幸福。

甚至她还觉得娘爱爹爱得有点卑微,无底线的忍让,让他们之间的爱情过于沉重。

也许爹和娘的一段感情,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在一个对的时间,两个错误的人出现了,经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待一切繁华落尽,爹好像已经忘记了对娘的恋情,娘就像一束盛开的烟花,只是绚丽的瞬间,留下是永无止境的凄凉,浮华褪尽,娘比烟花寂寞。

杜攸宁又觉得娘的爱是伟大的,是高不可攀的,需要仰视才可以看的到全貌。娘爱爹,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为了爹,她可以委曲求全的牺牲自己,换取爹的片刻安宁,也换取爹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爹成了娘生活的一部分,像一棵深植在内心的罂粟,对他有了依赖。

不管怎样,娘和爹的爱,是一种畸形的爱。

杜攸宁很苦恼,夜里一直少眠,常伴一些无厘头的梦,醒来,便觉得疲惫不堪。

送走娘以后,接连的几个夜里,杜攸宁一直是这个样子。

氤氲的烟雨,下了一夜。杜攸宁呆在床上不想动弹,静静地听檐口滴水的声音,仿佛在‘滴答……滴答……’的声音里追忆风一般的过往,不由冰凉到潸然。心思过于细腻的人,注定不会快乐,过于敏感,易于受伤。

杜攸宁挣扎地爬将起来,冲了一把热水澡,她要用水的温热,把体内那股凉气统统驱赶。

洗漱完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稍稍有点泛着淡青的脸色,明显少了睡眠。打开粉饼胭脂,趁着脸面的潮气未干,略略地施了一些粉底,轻轻地在脸上揉搓,肉粉色的粉底掩盖了淡青的颜色,一张白皙的脸庞有了朝气。杜攸宁又取过一支簪子,在胭脂里微微挑了一点,在唇上抹匀,上嘴唇和下嘴唇轻轻地挤压了几下,艳红的朱唇,赫然呈现在面前。然后取一滴清水把胭脂化在掌心,轻拍在脸上,白皙的粉白里,有了一丝淡淡的绯红。杜攸宁满意欣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聚德来茶餐厅里,刚坐定伙计便端过一份糯米糕、一份烧卖和一杯咖啡。

餐厅里的人很少,杜攸宁也习惯了这个点来用餐,少了一份喧闹,多了一份宁静。杜攸宁一边慢慢地品尝着食物,一边看着窗外的烟雨,细细的雨丝在窗户的玻璃上慢慢地凝聚,最后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我可以坐下吗?”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在身旁想起,勾回了杜攸宁的目光。上次那个讨厌的家伙,正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

“悉听尊便。”本想拒绝的杜攸宁,话到了嘴边,还是改变了主意,毕竟是公共场所,别损坏了个人形象。大不了加快就餐的速度,早早离开就是了,免得听到那讨厌的‘吧唧’嘴声音,让自己倍受煎熬。

“谢谢!”男子礼貌地坐下。

餐厅的伙计,便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肥肠小刀面,男人拾起筷子,夹起面便要往嘴里送。

杜攸宁皱了一下眉头,潜意识里似乎想要屏蔽耳朵的听觉,期待着那讨厌的声音别在响起。

男人慢慢咀嚼嘴里的食物,奇怪的是并没有听到令人讨厌的声音,杜攸宁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不过,千真万确没在听到。

“是不是令你很失望呀?”对过男人突然发声问自己,吓了杜攸宁一跳。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指的是什么?相信小姐一定懂的。”男人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笑。

“不难为小姐了,我给小姐讲个故事吧!您愿意听吗?”男人似乎很健谈,开口便问杜攸宁。

“你要愿意讲,你讲好了。”杜攸宁沉吟了一下,想想窗外有雨,反正吃过了也无处可去,既然对方没有发出令自己讨厌声音,听听也无妨,权当打发时间了。

“那我一边吃一边讲。”男人似乎很高兴杜攸宁可以听他讲故事。

“从前,有一世家子弟,从生下来的那天起,胃口就特别好,而且吃嘛嘛香,因为贪吃也就落下一个坏毛病,吃饭喜欢‘吧唧’嘴。”说到此处,男人笑了一下,杜攸宁知道了,他在讲自己的故事。

“他认为吃东西的时候,伴着那种有节奏的声音,食物吃起来会更香。”这是什么逻辑,杜攸宁望了一眼他,他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

“因为这个坏毛病,从小到大没少挨娘的打,娘担心这毛病将来交际了入不了正场,将来连媳妇都娶不上。娘即便是打一次只能管一会,吃到兴起处,便忘了娘的打,娘屡打他屡犯。到最后娘也没有纠正他这坏毛病,时间久了,娘也放弃了。”男人朗朗道来,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语音中透着一个成熟男人的磁性,杜攸宁听得津津有味。

“那后来呢?”杜攸宁忍不住追了一句。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家茶餐厅遇到一位小姐。”说到这,男人颇有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天他因为其他的因素,错过了吃早餐的时间,到了餐厅匆匆点了一份,可惜他最喜欢窗口的位置,被一位身着黄色衣裙的漂亮小姐提前坐在了那里。”男人看了一眼杜攸宁,杜攸宁也似乎听出来,他在讲几天前的事,便缄默不语,想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他喜欢窗口的位置,喜欢一边吃着盘中的美食,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那是人生多么快乐的事情。于是,他舔着脸征求了那位小姐的同意,坐在了她的对面。他知道自己的坏毛病,开始的时候,一直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可是,吃着吃着便忘乎所以,露出了狐狸的尾巴。”讲到这里,男人脸上有了红意,露出了几丝腼腆的样子。

“他真不是故意的,但他从对面漂亮的小姐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讨厌,于是他开始慌张起来,甚至感到有点自卑,但是他越是这样就越控制不了自己嘴里发出的声响。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他突然理解了娘一片苦心。再后来,高傲的小姐姐走了,临走时候,我还是从小姐姐表情里嗅出了不屑与讨厌。”

说着说着,男人的神情开始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