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个人又针对很多细节方面仔仔细细地谋划了一下,一顿饭吃到下午才散场。
昨天喝过酒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林子坤心情倍爽,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按说像他这样府邸,府里下人成群,根本没有必要出来吃早餐,可是今天不同心情高兴,破天荒地到了真味斋点了几样点心和一壶好茶,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悠哉悠哉用着点心和茶水,不知不觉太阳就三竿上头了。
林子坤出了真味斋,晃晃悠悠就朝着梅府而去。梅清远在客厅里陪着三个夫人聊天,考虑此次丝绸进货。快过年了,按照常规也该给几位夫人和家里下人们也该置办一些过年时候的行头,为此还专门叫来了自家绸缎庄的裁缝,为夫人们丈量尺寸。正说在高兴的头上,管家梅青山急匆匆走了进来说:“老爷,府外林子坤林老爷求见。”
“哦……?”梅清远一怔,因为烟土的事,林子坤对他可是一肚子的意见,按说懒得见到他才是,怎么突然主动上门呢?
“把他带到这里吧。”梅清远略略沉吟了一下。
“是,老爷。”管家梅青山退了出去。
“你们也回避一下吧。”梅清远对着三个夫人和下人们说。
“好的,老爷,不会耽搁你们谈正事,我带她们去偏房里量尺寸。”大夫人温如玉知趣地冲着梅清远微微一笑。
夫人和下人们刚走,林子坤便兴冲冲地迈着大步走进了客厅,梅清远作为东道主的身份主动地迎上前:“子坤,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清远,今天过来就是问一下,我们每年的年前例行进货,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人出发?”林子坤也不客气,刚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
梅清远惊讶地瞪着林子坤看了有数秒,突然笑着问:“子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年去进货都是我派人三番五次地去找你,你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才去,怎么今年倒是反了过来,让你催起我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说你又打了什么坏主意。”梅清远的话着实吓了林子坤一跳,难道昨天他们在得月楼密谋的事泄露了?不可能呀?昨天就他们三个人,其他两个怎么会出卖他?
林子坤的脑袋有点发懵,他突然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出了问题。梅清远说得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有道理的,一定是自己没有夹住尾巴,自己前后反差太大了,烟土事件以后,自己整个就颓废了,而每次的丝绸例行进货不是梅清远派人催了又催,而今天神采奕奕的主动来找梅清远,明显自己露出了马脚。
林子坤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太鲁莽。
林子坤就是林子坤,一贯以脸皮太厚的林子坤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候输给梅清远,一定要存住气,一定要在气势上把颓势搬回来。
“梅清远,我还能打什么坏主意,你是不是脑袋坏了。烟土生意我损失几万块大洋,我今天主动找你怎么啦?”林子坤的声音越说越大,似乎有一点火药味在里面。
“马上快年关了,店里很多绸缎都缺货,我就想找到你去进货,趁着春节这个档口把烟土损失弥补一下,难道这也有错吗?”还别说,一项胆小软弱的林子坤,虽然做了不少缺德的事,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头一遭,竟然把梅清远镇住了。
“子坤,开句玩笑,干嘛这么激动。来来,喝口茶去去火。”这时佣人梅竹正好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梅清远一把接过茶壶说,“我亲自为你倒茶,这口气该消消了吧。”一边说一边把林子坤桌前的茶斟满,林子坤端住架子,根本不吃梅清远这一套。
“少拿这些没有用的来敷衍我,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不是来没事跟你斗气的。”
“这就对喽,谈正事谈正事,你说什么时候出发?”梅清远直接切入主题,一下子把林子坤所有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年年的行程都是你安排的,今年还是你安排吧,省得我太主动,你又是疑心重重。”说着说着,林子坤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不都你赔了不是,怎么你还喋喋不休起来。”梅清远瞪了林子坤一眼。
“那我能怎样?好心没好报么。”林子坤故意嘟哝着嘴。
“好啦!日子我来定,就定在腊月十八出发,按照每年的行程,估计腊月二十五就能回来,不耽搁出去的人回家过小年,你看行不行?”梅清远征求着林子坤的意见。
“问我干嘛?你说怎弄就怎弄。”林子坤还是刚才那个态度。“你有完没完?告诉你别过了。”梅清远也佯装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事情既然定可以来,我就回去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事情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而且日子也定下来,林子坤心想我还是早一点离开这里,自己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早万一把事情不小心透露出去,想后悔都没有机会,说完林子坤起身就要走。“今天就在这喝两杯,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梅清远盛情挽留。“算了算了,今天没心情,等这批丝绸运回来,我再过来喝酒。”见林子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梅清远也不好再阻拦什么。
腊月十八转眼到了,梅林两家各自安排好马车便开始上路了。梅家安排管家梅青山,林家安排了大舅哥崔建生,每年都是这两个人搭档前往,倒也一直平安无事。
进货的车队走了以后,林子坤的心一直是忐忑着的,与其说忐忑不如说度日如年更准确些。他明知道一切都在他的预测之中,他还是感觉不安,就像一颗心一直吊在半空中。
出奇的事,梅清远这几天异常的安静,像往常一样,每天准时中午两点钟出门,到码头和镇子上的店铺巡视一番,便好容易熬到腊月二十三,按照行程进货的车队应该到家了。
按照每年的寻常惯例,车队进镇子之前,两家要在进镇子的路口迎接,然后再放一些烟花爆竹,估计就是讨个彩头图个吉利。
吃过中饭,梅清远和林子坤带着两个下人,抬上必要的烟花爆竹,静静地在镇南的那条大路上等候。恰巧路旁有一处凉亭,梅清远和林子坤让下人们把烟花爆竹放在凉亭里,两个人坐在石凳子上耐着性子扯一些家常。直到两个时辰过去了,林子坤似乎有点坐不住了。
“青山和建生这两个人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不回来。”林子坤站在凉亭的边角,向着远方翘首以盼,路上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子坤,坐坐,耐心等候。”梅清远倒是不慌不忙,一个劲地让林子坤安静地坐下来。
“你心里不着急呀?”林子坤瞪了梅清远一眼。
“着急上火有什么用,该来的总要来,不该来的着急上火也没用。”梅清远微微一笑。看着梅清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林子坤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伪君子,怕是此刻内心比谁都着急,微笑谁不会,估计一会你就笑不出来了。
不管自己内心是怎么想的,此刻千万不能表现在脸上,几天前梅清远说的那番话至今想起来还心惊肉跳,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更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从而导致事情功亏一篑全盘皆输。想到一会就可以看到梅清远那张由惊讶变成了慌张,然后换上一脸恼怒的嘴脸,林子坤反倒变得很坦然起来:“我也不着急,我着什么急呀?我只是气我那大舅哥,怎么也派个人手报一个平安。”
“这话说的倒也是,等梅青山回来的时候,我好好数落数落他。”梅清远依然谈笑风生,好像在他的心里,永远没有着急二字。
等到夕阳西下,才见一伙人慌慌张张向这面跑来。梅清远和林子坤两个人迫不及待跑出凉亭,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刚才的淡定。也许这个场景在林子坤的脑海里上演了千遍万遍,不过他此时还要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跑在最前面的崔建生一身的狼狈,衣服好几处被刮破。为了配合好这出戏,林子坤率先迎了上去,冲着崔建生故意大声的喊:“马车呢?我们的货呢?”
崔建生一脸的哭丧样,连眼泪都下来了,咧着嘴回答说:“妹夫,不好了,货被截了。”
“啊?怎么会被截了呢?”林子坤算是下了血本,装作目瞪口呆的样子,有气无力地站在那里。心里还暗想崔建生这小子真会演戏,竟然演的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