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听了二位掌柜的话,子恒和喜良不约而同的预感到一个信息,相互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都不那么紧张了,从眼神到姿态甚至显出一些懒散。
长林看看喜良和子恒,说:“崔掌柜保的人我信得过!周子恒,你叔说你书念得好,念到中学,这很好嘛,知识不怕多,咱茂兴源可不是武大郎开店,越有能耐越好,当然,要是学买卖屈才,我们还会保送你去天津、北京,或者别的城市念大学、念专业学校!”
这些话对于子恒似乎是种诱惑,他看一眼喜良,喜良却不动声色。
长林又说:“学徒吧,每年二十四块工资,另加两块理发费……”
喜良突然插话:“少点儿哈,子恒你说呢?”
子恒立即会意,道:“嗯哪,少!哎喜良哥,你当年挣多少来着?”
喜良心里叹着子恒的聪明,故做回忆状,说:“咋的也有三十多块吧?”
文掌柜面增愠色。
长林却笑呵呵说:“多是不多,不过商号管衣、食、住,只要不乱花,这点钱也够了,小年轻的都这行情,慢慢的工钱就涨了!想当年我做学徒,一年才给十吊钱!——另外,还有一些关于商号的详细的情况,等下文赋笛文掌柜的告诉你们!——文掌柜,你把茂兴源章程给他们念念。”
“哎!”文掌柜应着,打开文件柜拿出一个夹子,打开,瞅瞅二人,准备念,子恒和喜良却在东张西望。文掌柜轻咳示意。喜良看他一眼,没在意。
赋笛眼瞄着二人,嘴里念:“不许纳妾、不许私自开商号——”
长林打断他:“嘿,你念啥呢?念学徒的!”
赋笛恍悟自己念错,顺口把掌柜的规矩念出来了,忙道:“哦,看错了!学徒……”翻几页,瞅准了,念道:“……不许吸烟、不许赌博、不许带家眷、不许留分头、不许散裤腿、不许下饭馆……”
子恒端详西墙上四幅“梅兰竹菊”的诗配画。喜良瞅瞅东墙上四张不同形象的的皮影,兴趣来了,对着其中一闺中女子的形象,居然开口唱起来:“到如今害得我难进又难退,谁的是谁的非要你自己详推……”
文赋笛却再也忍不住了,断喝:“住口!这是啥地方你们不懂啊?啥‘难进又难退’,你叔都给你打了保票,还打保了咋的?”
长林向他摆摆手,说:“哎,你别嚷,让他唱下去,这段《白蛇传——断桥》我最爱听!”
喜良歉意的一笑,抱拳说:“对不住对不住,这影人刻得细致,尽管头上没有白蛇不是白素贞的形象,可我看着看着就憋不住来了一句……”
长林笑道:“我听你这一开口,有底子,我也憋不住想听,来来,咱就在这儿来一段,咋样?”
文掌柜插口道:“等等,等我把这句念完了再说咋样?”
长林点头。
文掌柜接着念:“每年放假十三天,即春节五天,四月初八、十八、二十八三天庙会,元宵端午中秋各一天,六月十三龙王爷生日放假两天!三年学徒期满可以探一次家,假期为三个月。”
长林问:“完了?”
“这段完了。”
“那就先别念了,我听崔喜良唱影,你听不?”
文掌柜冷着脸:“我可不懂。”
“不懂就忙你的去吧,店里够忙活的!——子恒,你跟文掌柜的去店里熟悉熟悉!”
子恒应道:“哎!”
文掌柜把文件夹放进柜里,子恒跟他走出,出门前回头望了喜良一眼,喜良挤出一个心慌的笑容。
屋里只剩长林和喜良。长林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喜良心里一慌。长林示意他坐下,喜良没敢。
长林说:“坐下吧,这里没别人,我问你点事儿。”
喜良这才欠身坐在一角。
长林开门见山的问:“你不想进茂兴源为啥你叔还要把你送来?”
喜良说:“我爹希望我进大商号学买卖,他认为当掌柜才是最荣耀的事!”
“你呢?迷上唱影了!”
“嗯,我从小就喜欢,十里八村只要有唱影的不管多远我都跑去看,十四岁那年,我认识了我师父,瞒着我爹死岂白列要拜师学艺,开始人家不收,我步行追着影班走了四十多里,饿了三天两夜,都快死了,宋家影班箱主才把我收下,签了生死合同,我拜关师父学习唱小儿,五年了,我跟着影班四处卖艺,后来宋箱主大病一场,影班快散摊子了,我父亲送我来奉天学买卖,好在宋箱主康复,把影班带到奉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今儿个本打算去莲花镇唱影,可我六叔认为机会难得,我只好瞒着师父过来了……”喜良说完,低着头等待发落。
长林静静听完,问:“宋家影班现在住在哪儿?”
“在北市场租的房子。”
长林想了一会儿,说:“如果影班能住进源荣堂,说起来你们也算茂兴源的人,你还唱你的影,你爹那儿也说得过去,两全其美,你看这样好不?”
喜良以为听错,愣瞅着长林,好一会儿,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