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茂兴源百货店三楼大客厅,夜幕降临。
由于这楼一二层都作了百货店,大客厅和餐厅就由二楼换至三楼,与掌柜宿舍同在一层。大客厅重新布置,六对黑色皮质沙发,两对红木椅几。在东墙上挂了四张不同形象的皮影镜框,在西墙上挂了四幅“梅兰竹菊”的诗配画。屋内另有衣帽架、文件柜。
长林起身拿上帽子,扭头看一眼落地钟上的时间,准备开门走出,小跟班儿闫叔同头戴灰色八角洋呢帽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叠报纸。
长林问:“有啥事儿?”
叔同递上报纸:“您看这些关于亨通金店的报道!这几种小报咱们没有订,我找朋友借来的,上边宣扬的更邪乎呢!”
长林放下帽子,拿起翻看,道:“这信用危机要是再止不住,倾家荡产只在一夜之间了!”
“是啊,那咱们……”叔同望着长林,等他定夺。
长林站起身在屋里踱着,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崔家和岳家跟咱们没啥来往……可也没啥过节!——叔同啊,你给咱们钱庄打个电话,问问还有多少银元?”
“哎!”叔同猜出了长林的想法,痛快的应着,转身拨电话。
文赋笛进屋,见了长林:“大掌柜的,我刚去了亨通金店!”
长林示意他坐下说:“咋样?”
“挤兑呢,我看够呛能挺过去!”
“金店呐,最怕的就是挤兑!”
“据说是因为就他独一份奉票兑银洋,人家天长顺钱庄曹东家眼里不揉沙子,设了个套来整他!”
长林忿忿道:“就兴银洋兑奉票,不兴奉票兑银洋,这是纯粹的搜刮民财!——人家亨通没错啊!”
“老百姓虽然嘴说着亨通金店要黄了,可背地里都对亨通竖大拇哥呐!人家亨通这架势你没看出来吗?宁可黄了,也尽量兑给大伙儿,崔掌柜的正四处拆借呢!”
“哦?跟谁借?”
“我知道起码有萃华金店,他们有业务来往又是老乡,好说话点!——大掌柜,咱们也都是老乡……”
“你啥意思呢?——咱帮个忙?”
“我看没啥不中的!”
长林点点头:“是啊,谁没有难处呢!”
赋笛想起什么:“我在金店碰上一个人……”
“干啥的?”
“就一个伙计,我看着面生,像是新来的,不过人家那几句话说的,呵,有分量!”
“咋的?”
“会做买卖呀!啥样主顾都能留住!咱就缺这样人!”
“真的?多大岁数?”
赋笛略一寻思:“不小了,咋的有十六七,或者更大,像是二把刀!”
长林喝口茶,顿顿,双手习惯性的拢进袖子里,道:“二把刀就二把刀!——挖过来!”
赋笛大喜:“搁我柜上啊!”
长林瞪他一眼。
叔同放下电话,对长林说:“夏掌柜的说了,钱庄的银元——足够!”
亨通金店,夜。
人们依然挤在亨通金店柜台前叫嚷着:“我们存的银子总该兑给我们哪,你们是金店,总得有库存的银元吧!”
“没有银元,开啥金店哪?”
“就是!你们别不是想赖帐吧!”……
人们不满的情绪越来越浓了,纷纷叫嚷起来,一边往柜台里挤,这架势让伙计有些不知所措:“大家别挤!哎,别挤啊……”
众百姓:“兑金叶子!兑金叶子!……”
蒙蒙夜色中,叔同带着伙计们走过来,身后是长长的运银车队,走到亨通金店前,停住了。
长林一示意,叔同连忙高喊:“银元二十万——到!”
这一声无异于惊雷,人们立刻止住嚷嚷,纷纷向这边看过来,这阵势引得人群中一阵惊叹。伙计们见了一愣,面面相觑。跃扬不解,连忙跑出来看个究竟:“李大掌柜的,您这是……”
长林不紧不慢的问:“崔掌柜的,现大洋每车两万,一共二十万,都齐了,您看抬到哪儿合适?”
跃扬一拍脑门:“您……雪中送炭哪!”再也说不出话来。
叔同重复道:“崔掌柜的,这银子放哪儿好,我们给您送进去!
跃扬回神:“哦,永忠,开后院门!”
一伙计应着,跑过去引着队伍去后院。
人们见了兴奋不已,自动让出一条道来,眼睁睁地看着一车车银子往里抬,议论纷纷:“天哪,一百万两!谁家这么阔?”
“不认识么?这就是茂兴源的领东掌柜!”
“茂兴源?没错!我看,也就是这种大买卖家才备着这么多银元!”
里面的伙计帮着张罗,招呼着顾客,满脸兴奋:“老乡,我们没瞎说吧?这不,银洋来了,一块也少不了您的!——五十块啊,您拿好!”老乡捧着银元喜滋滋地走了,后边挪上一人,递过一叠奉票……
队伍后边的百姓又唠起话来:“哎我说,都这么晚了,排到咱得啥时候?要不,改天再来?”
“改天?——也行!人家送来那么多银元,啥时候取款不是一样!”
“对呀!”
“反正不急,那咱就先回家吧,天都黑了!”
人们纷纷散开,等柜台前的百姓散尽,伙计们相视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