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云州第一家庭
“他应该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至于去部队之前的经历，就得查档案了。按照年龄推算，他有可能当过知青，也有可能是从工厂去部队的。”齐宇峰回答道。
“对了，举报信里提到，他是云州国有财产流失案的主要被举报对象，会不会曹金河是从机床厂去当兵的？所以他才会和云州机床厂的一些人有牵连。”敏娜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这个提醒太关键了。曹金河很可能是从机床厂出来的。报案人刘树华是机床厂的老厂长，他一眼就认出了曹金河。虽说曹金河是新任市长，还曾担任过公安局长，但一个退休老人，按常理不太可能看一眼死尸就能立刻认出来。”齐宇峰顺着敏娜的思路分析道。
“你是说，报案人在报案时就已经认出被害的是曹金河了？”敏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没错。根据110接线员的记录，刘树华的第一句话是‘110吗？赶快派人到古城墙来，曹金河被杀了。’刘才贺到现场后的笔录也证实了这一点，刘树华发现有个人斜靠在城墙上，他过去一搬，那人就倒了下来，这才看清了脸。”齐宇峰详细解释道。
“刘树华……”敏娜轻声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思考。
“这一点你放心，我们对刘树华做过调查，也比对了他的自述和现场勘查痕迹。现场一共发现三个人的脚印和痕迹，曹金河身边只有他自己和刘树华的脚印，曹金河的左肩有刘树华搬动的痕迹。在距离曹金河死亡地点大约15米附近的一个城墙垛子口，找到了第三个人的脚印，还有一发手枪弹壳。根据尸检，击中曹金河头部的子弹射穿了他的颅骨，落到了城墙外面。正是这个弹壳和子弹头，证明了凶器是曹金河自己的手枪。”齐宇峰进一步说明情况。
“也就是说，杀手根本没有靠近曹金河，直接在15米外击中了他的头部。”敏娜总结道。
“对，当时正值晨曦时分，能见度一般，在15米外一枪击中头部，这可不简单。这说明杀手不仅枪法娴熟，而且心理素质极高，很可能是个男性。他是在曹金河的侧后方开枪的，所以曹金河被击中后会斜靠在古城墙上，让刘树华误以为有人站在那里。”齐宇峰补充道。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而被害人曹金河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曹金河当过公安局长，有多年出警经验，经历过不止一次生死危机，他不是那种轻易丧失警惕性的人。这恰恰说明他对约见人极度信任，丝毫没有意识到约见人已经对他起了杀心。”敏娜分析道。
“我明白这把手枪为什么会落到杀手手里了。”敏娜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了关键之处。
齐宇峰瞪圆了眼睛，满心期待着敏娜的下文。敏娜那一连串鞭辟入里的分析，让齐宇峰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涩。堂堂云州刑警队大队长，竟在刑侦思路上，比不上眼前这个才来云州不过半天的“丫头”。其实，齐宇峰心里清楚，敏娜绝非一般的黄毛丫头，她怎么也算得上是个大龄女青年了，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都30出头。想起自己的搭档刘才贺，之前还满脸不屑地瞧不上敏娜，只觉得以敏娜的年龄，即便有天大的本事，要坐到如今的位置，恐怕还得有些其他助力。可仅仅是这短短时间里，敏娜就能了解到这么多关键信息，包括有关左强的情况，实在令人惊叹。齐宇峰此刻满心期待，想再听听她对那把手枪的独到见解。不得不承认，敏娜确实不简单，她的一番话，如同一把钥匙，极大地打开了齐宇峰的侦查思路。
齐宇峰重新为敏娜沏上一杯咖啡，诚恳地说道：“你接着说说对这把手枪的看法吧。”
“杀死曹金河的手枪，是他送给约见人的，而约见人指使杀手用这把手枪结果了曹金河。这里面肯定有特殊缘由，曹金河送出手枪时的动机，必定和他最终死于这把手枪之下有着直接关联。”敏娜有条不紊地分析着。
“什么意思？”齐宇峰警觉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今天发生的曹金河被杀案和十年前左明威自杀案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特殊联系？”敏娜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让齐宇峰完全始料未及。
齐宇峰再度陷入沉思，这的确是曹金河案件的关键所在。曹金河被杀，几乎无需过多侦破，便能断定是仇杀。以曹金河的身份、经历，再加上死于枪杀这一死因，足以证实这一点。那么，究竟是谁与曹金河有着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无疑成了破案的关键。十年前，曹金河在公安局长任上一战成名，登上了自己辉煌仕途的巅峰；可也正是十年前的那场战役，让他在公安局的搭档左明威丑闻曝光，最终致死。如此看来，当年的左明威案与今日的曹金河案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联？一旦解开左明威自杀之谜，或许就能直击曹金河枪杀案的要害。
齐宇峰毕竟是经验丰富的刑侦高手，在敏娜的提示下，很快就有了清晰的破案思路。当年，齐宇峰对左明威涉嫌与贩毒集团有往来，甚至被举报是贩毒集团保护伞一事，始终心存疑虑。在齐宇峰心中，他根本无法相信左明威会和贩毒集团扯上关系。齐宇峰一进入刑警队，就被派给曾担任刑警队大队长的左明威当助手，在公安系统里，左明威算得上是齐宇峰的师傅。更何况，齐宇峰和左强从初中起就是同学，齐宇峰还经常去左强家里，对左明威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尽管左明威被立案调查期间，并未找到确凿有力的证据，可就在省厅和省纪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准备作出“查无实证”的结论时，左明威却突然从自家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件事并非没有引起相关部门的关注，只是很快就被另一种舆论所掩盖。左明威自杀当天，云州街头巷尾就涌现出大量流言蜚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背后操控，将人们的视线引向同一个结论——左明威畏罪自杀。于是，再也没有人去深究左明威的真正死因。
齐宇峰想通了，他猛地放下咖啡杯，压低声音对敏娜说：“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曹金河的死是十年前左明威案的延续？”
敏娜也低声回应：“还有一个你应该能想到的问题，我可是省经侦处的人。这次省厅调查组派我来，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了吧？”
齐宇峰心头一震，省经侦处的介入，中央调查组的即将到来，这一切都充分表明，中央和省纪委必定掌握了关键证据，绝非仅仅是那封举报信。曹金河被杀，绝非简单的仇杀，就像之前在会上他们几人讨论的那样，极有可能是杀人灭口、丢车保帅，这案子背后说不定还隐藏着更大的“老虎”。
齐宇峰直视着敏娜的眼睛，问道：“你带我来这儿，可不是单纯为了喝咖啡吧？”
敏娜点点头，回答道：“要是只为了喝咖啡，我才不来这儿呢。”她把原本就很低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根据我手头的资料，左强当年那件事也疑点重重，要破这个案子，左强是关键人物，这就是我带你过来的原因。”
“这么看来，你早就开始调查这个案子了？”
“你说得没错。省厅很早就按照省纪委的部署，对曹金河展开了调查。省纪委三年前收到一份举报材料，经初步核查，举报人就是左强。我们按照纪委的秘密安排，对左强举报的内容进行了秘密调查，发现了更多线索，而且基本属实。省纪委立刻向中纪委汇报，就在中纪委准备对曹金河立案时，他却当选为云州市长了。省纪委对这次市长选举进行了秘密调查，竟发现存在大量操纵选举的疑点。于是，省纪委决定立刻成立专案组，先从操纵选举案入手。可没想到，专案组还没派出来，曹金河就被人枪杀了。这就是省厅专案组有我参加的原因。”敏娜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齐宇峰眼前一亮，又低声追问：“曹金河的死和受贿有关？”
“不仅如此，这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既涉及贪官受贿的经济问题，又可能与黑社会有关，甚至和贩毒案件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和十年前的那个缉毒案有关？”
“对，就是你负伤的那个案子。很可能整个案子就是犯罪集团利用我们公安部门制造的一场火并！”
这又是一个全新的思路，齐宇峰从敏娜提供的线索中获得灵感，思维愈发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