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对面锣鼓
严萧潇微微一笑，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从容地坐在德玉山对面，说道：“德副市长，您好。我就是严萧潇。没错，我是比德总小几岁。德副市长，我得先做个检讨。巡查组到银阳一年多了，我却一次都没到市政府汇报过工作，这是我的失职，实在不应该。部里领导再三强调，我们巡查组无论在何处开展工作，都务必首先争取当地政府的支持，这样才能更有利于工作的开展。”
严萧潇这般主动诚恳地自我检讨，让德玉山一时间竟无从发难。
德玉山只好顺着他的话打圆场：“没必要做检讨嘛。你们是中央一级部里的巡查组，有自己的权力和职能，地方政府只有配合的义务，哪有干涉你们的权力呢。严萧潇同志，你太客气了。倒是我们银阳市政府对巡查组的支持和关心还不够到位啊。我听秘书说，你们巡查组在桃花江宾馆办公？那可不行，那就是个小旅馆嘛。为什么不住到市政府招待所呢？那里虽说比不上南华大酒店，但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再说，也应该另外给你们设个办公室。我已经跟秘书说了，让她去安排一下，你们回去就搬。”
“德副市长，不必麻烦了。桃花江宾馆离重机厂比较近，我们工作起来方便。而且我们已经正式进驻重机厂，开展正面工作，厂里也已经给我们安排了办公室。我今天来，就是专门向您汇报前一阶段工作的。”
“具体工作就不用汇报了，我想听听你对南华收购重机厂码头这件事的看法。”德玉山似乎察觉到严萧潇不会顺着自己的思路走，索性单刀直入地问道。
严萧潇见此，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德副市长，既然您问了，那我就明确阐述一下我们巡查组对于这次南华收购重机厂码头和船队的意见。主要有两点：第一，国资企业的所有资产都属于国家，绝不能随意流失。即便是转让或出售，也必须由权威机构进行评估，并在部里的监督下公平交易，杜绝暗箱操作，更不允许有人趁机谋取私利。第二，重机厂的码头和船队是重机厂的重要资产，不宜出售。可以考虑一种更有利于双方利益的合作方式。基于以上原因，我们已经代表机械部驳回了这个草案，并建议南华方面重新拿出一个更具诚意的合作方案。”
德玉山听后，沉默了片刻，脸色明显阴沉下来，最后冷冷地打起了官腔：“严组长，看来你不是来向市政府汇报工作的，而是来通知我一声的吧。既然如此，我也代表市政府通知你们巡查组。鉴于你们来银阳巡查并未知会市政府，我们也就没有义务协助你们的工作。所以，今后无论是巡查组还是重机厂，在银阳地界上出现任何问题，都别来找市政府，你们直接找北京机械部去吧。曹秘书，送他出去！”
严萧潇缓缓站起身，神色平静地说道：“德副市长，您这么说就不太恰当了。银阳市政府是国家的地方政府，重机厂同样是国家的企业。作为一级政府，保护国家财产不被侵吞或流失，是市政府的重要职责之一。我们巡查组只是机械部派出的督察巡查机构，而重机厂又建在银阳的土地上，真要有事，恐怕还是得麻烦地方政府。这可不是赌气就能推卸掉的责任。您说呢？我先告辞了，您再好好想想吧。”
这样的谈话结果，大大出乎德玉山的意料，也完全不在德彪的想象之中。德彪得知此事后，专程前往德玉山家中，两人关在书房里商讨对策。
“二叔，看来不能再按常规方法对付他了。”
“你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的关键就是这个严萧潇。只要他不在了，其他事情都好办。原来的价格确实低了点，我可以翻个几倍，三倍都没问题。哪怕真出三个亿，也得把码头买下来。反正这钱是南华出，和我没关系。只要买下码头，就由我掌控，到时候怎么赚钱还不是我说了算。要是按照严萧潇的方案，南华入资重机厂成立联合股份公司，我就没什么机会了。”
“有道理。不过你要注意方式方法，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更不能闹出人命。想办法把巡查组赶走就行。只要没有巡查组在，重机厂的事儿就好解决了。”
“放心吧，二叔。这种事我怎么会把自己搭进去呢。也不急在这一时，让我再想想办法。”德彪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气。
时光匆匆，几个月转瞬即逝，重机厂的全面审计和评估工作终于圆满完成。严萧潇精心整理出一套完整的资料，以及两个极具建设性的合作方案，以巡查组的名义郑重地递交给了机械部、省政府，还有南华国际总部。与此同时，他又马不停蹄地紧锣密鼓筹备，准备在重机厂召开全厂大会，共同研究讨论这两个合作方案。
李楚江很快便收到了从南华国际总部转来的方案，上面还附着张华和林燕翔的批复与签字：“非常合理，又完全符合双方利益的方案，具体采用哪一种，可由银阳方面斟酌选择。此案务必由李楚江总经理亲自主持实施。”
李楚江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赶到银阳，将这份文件交给了德彪和孙连仲，并指示他们即刻开展前期准备工作，及时与重机厂进行具体的沟通与接洽。
而德玉山也收到了一份由省政府批示的文件，内容是关于银阳重机厂与南华银阳公司进一步深入合作的两个方案。省政府对这两个方案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它们是外资、私人资金介入国营企业，向股份制转化的大胆尝试，具有重大的典范意义，并建议银阳市政府积极配合，全力促成这次合作。
德玉山看完文件后，当即给德彪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只说了一句话：“这个人要尽快让他离开银阳。”德彪心领神会，挂断电话后，便匆匆离去。
这段时间，严萧潇的工作异常紧张忙碌。但他依然保持着自来到银阳后的习惯，每天清晨，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前往湘江边上的滨江路散步。这条滨江路对他来说十分便利，重机厂和桃花江宾馆都在这条路上，没走多远便能抵达湘江大桥，站在江畔，还能眺望江心的美景。只有在每天的这段时间里，他才能让自己的身心得到片刻的宁静，去思考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既包括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工作，也有他自己的生活琐事。
严萧潇离开江州快两年了，却一直没有时间回去。不过，他与罗玉容的感情发展得十分顺利。罗玉容时常打来电话，向他讲述珏珏的学习情况，关心他的工作进展，最牵挂的还是他的身体健康。如今的罗玉容，已经完全适应了以未婚妻的身份与他相处，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拘谨的小师妹模样。她从未催促过结婚的事，反倒是罗琴经常在电话里提起，希望严萧潇能早日与女儿完婚。对此，严萧潇心中时常涌起一丝愧疚，只因这里的工作实在脱不开身。他在电话里多次向罗琴承诺，只要重机厂的合作案一完成，他便立刻回江州与罗玉容完婚。
严萧潇打从心底里珍惜与罗玉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心中已不再有任何牵挂。他也渴望能早日与罗玉容步入婚姻的殿堂，开启新的生活。他甚至已经构思好了今后的规划，打算等银阳的事情处理完毕，便回部里述职，然后申请前往江州工作。
严萧潇始终放不下江州的起重机厂，一心想回到茜草坝开拓新的局面。他甚至已经考虑过要与林燕翔好好谈一谈，建议他与江州茜草坝的三个国资企业展开深度合作，就如同他设想的银阳合作模式一样，建立中外合资的股份制现代机械基地。充分利用长江内河航运资源，在三江口打造一个长江内陆最大的深水港，形成产供销一条龙的产业模式，让中国制造的大型机械走向国际市场，在全球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夏季的清晨，湘江上的江风轻柔地吹拂在身上，带来丝丝凉爽与惬意。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地洒落，打在身上，更增添了几分悠然的心境。滨江路上，一辆辆汽车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从他身边缓缓驶过，在朦胧的细雨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让人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