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再度抉择人生路
“这是其中一部分，那就先从这事儿说起吧。你们应该已经谈过了，打算怎么处理？”
“离婚，明天就去办理手续。”严萧潇回答得斩钉截铁。
“如此决绝？想好了吗？你们二人意见一致？”
“乔叔叔，这事不全怪颖颖。其实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不爱对方。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勉强凑合。”严萧潇毫无隐瞒之意。
“这样啊？我懂了。是老秦和你妈吧。对了，你爸爸妈妈我都认识，他们是我的老首长。”乔宇突然说道，“我这老首长确实有些强势，老秦又对女儿疼爱有加，是这两个老家伙促成的这桩婚事，对吧？”
严萧潇略带羞涩地点点头。
“当时我刚失恋，想换个环境。我妈极力主张，颖颖妈妈也满意，我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其实我一直把颖颖当妹妹哄着，结婚后也不懂得经营家庭，还离开她去读书，所以……”
“明白了。”乔宇打断他，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非常优秀，怪不得老秦家舍不得你离开，要是我有闺女，也愿意找你当女婿。哈哈，开个玩笑，我没有闺女，只有两个儿子，说实话，他们远比不上你。好，组织同意你们尽快离婚。”
“乔叔叔，我和颖颖商量好了，办完离婚就办辞职，她需要换个环境。”
“同意。我和厂里说一声。那孩子怎么办？跟谁？”
“孩子跟我。颖颖需要时间修复身心，她以后的路还很长。孩子跟着我比较好。”
“你真是为她考虑得十分周全。接下来，我想谈谈你的未来。”乔宇转换了话题。
“乔叔叔，我的未来？”严萧潇面露诧异之色。
“你的，当然也是江重厂的未来。”乔宇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次也看到了，江重厂如今积弊已久，问题重重。这次发生的事故，不过是冰山一角。要整治这个厂，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部里准备尽快另派工作组来处理其他方面的问题。我现在问问你，你还想回来吗？”
“我？乔叔叔，我还没毕业。另外，我还想再读几年书，考研究生。”严萧潇如实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你明年才毕业。小严啊，部里的几位领导，包括你秦爸，都希望你学成之后回来。”
“乔叔叔，我学的是中文，热爱的是文学。”
“知道，这一点我清楚。”乔宇诚挚地劝说起来，“你也看到了，这些年国家人才严重匮乏，出现了巨大断层。中央推行改革开放，急需大批有为青年，尤其是科技人才。今年和明年，国家都给了我们部里公派留学生的指标。今年的指标，我们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人才，只能忍痛放弃。明年呢？你明年正好毕业，愿不愿意出国留学？”
“出国留学？学什么专业？”严萧潇有些发愣。
“对口专业，机械工业制造和工业化企业管理两个学位同时进修。你行不行？”
严萧潇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迟疑片刻，又忐忑地问道：“去哪个国家？”
“德国，世界上制造业最发达的国家。如果你考虑好了，在明年2月之前告诉我，或者你秦爸。部里会帮你办理其他事宜。”乔宇最后说道，“小严，你回去后慎重考虑一下。这可不仅仅关乎你的未来。”
严萧潇站起身说：“我明白，乔叔叔，我考虑好后会尽快告诉您。我先走了。”
严萧潇走出招待所，他急需透透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来不及梳理，便信步朝着江边走去。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江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这块江中石，在旺水季节涨潮时会完全被江水淹没，只有退潮时才会露出；到了枯水期，就成了江滩上的一块巨石，人们随时可以爬上去观赏江景。
他喜爱江景，尤其喜欢坐在江畔，看着潮起潮落，陷入沉思。在严萧潇看来，人生就如同江潮，有起有落，甚至起落常常交替出现。
就像这一次，这场巨大的事故无疑让严萧潇失去了昔日的好工友、师兄弟，宛如在他心头狠狠扎了一刀。事故中牵涉到昔日的好友，那个他敬若兄长的人，已让他难以面对。偏偏卷入的缘由竟是与妻子的丑闻，这更让严萧潇感到颜面尽失，痛苦得难以自处。
这无疑是严萧潇人生中的一次巨大低潮，他难以想象，这次低潮会在日后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虽然他同意了和妻子离婚，也商定了女儿珏珏的安排。
但这真的就过去了吗？当然不可能。严萧潇不知道离婚后的秦颖会遭遇什么。孙连仲已被移交司法机关，渎职罪后果严重，恐怕至少要判五年刑期。秦颖该如何熬过这五年？又有谁能帮她度过？严萧潇答应了离婚，明天过后，在法律上他与她便再无关系，可他心里还是会牵挂她。
自从与秦颖相识，秦颖便习惯了依赖严萧潇。没有了严萧潇的陪伴，秦颖将独自面对未来的路。对严萧潇而言，秦颖在生活中就像一个小妹妹，他对秦颖倾注了无数的关爱。何况，她是珏珏的妈妈。
严萧潇如今最放心不下的，还有珏珏的未来。他不希望珏珏知晓自己的身世。可她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现在还小，但总会长大，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仅凭自己真的能做到隐瞒一切吗？
严萧潇缺乏这样的自信。
严萧潇还不得不面对乔宇的一番话。
无疑，乔宇提出的建议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能够公派留学，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极具诱惑的。然而，如果严萧潇答应下来，那就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实现自己攀登文学顶峰的梦想；意味着他恐怕有生之年都要留在江州，留在茜草坝，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面对身后这座庞大的工厂，面对这里的人和事。
说实话，这让严萧潇十分矛盾。此刻，对于江重厂，严萧潇有着数不清的难以面对之处，他真想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去，从此不再归来，不再踏上这片令他满心伤痛的土地。可是，他又对这里充满留恋，充满不舍，心中还涌动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
此外，还有不甘、不忍与无奈。他心中满是一种想要用一生去搏击的挑战欲望，就像江面上展翅飞翔的江鸥，即便身躯渺小，也要勇敢地搏击江上的浪涛。
夜色朦胧，江涛拍打着江岸，严萧潇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终于在心中做出了决定，站起身准备回去。
这时，他才发现，隔着几十米的另一块江心石上也坐着一个人。
今夜没有月光，他又心事重重，竟一直都未察觉。
严萧潇心想，也不知是谁，居然和自己一样，傻愣愣地喜欢独坐江心石。
他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块江心石走去，等走近了，不禁吃惊地叫出声来。
“师姐。”
董芷兰听到身后传来严萧潇的声音，也吓了一跳，回过头问道：“萧潇，你怎么会找到我？”
严萧潇伸手将她扶下来，微笑着说：“没有啊，我是没看见你也在江边。怎么啦，师姐？睡不着吗？”
严萧潇问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
董芷兰下来后，并没有松开严萧潇的手，任由他牵着。
两人缓缓往回走，她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惬意而温馨的关怀。
“是啊，睡不着就来江畔听听江涛拍岸。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呢？刚从乔司长那儿出来，所以也睡不着来听江涛？”
“嗯，今夜心绪烦乱如麻，让人如何能够安宁？”
“乔司长都和你说了？”
“说了。”
“你和秦颖谈得怎么样？”
“我们明天办理离婚，然后她辞职离开江州。”
严萧潇向来对董芷兰毫无隐瞒。在茜草坝，董芷兰是他最能谈得来的人。
听到严萧潇的决定，董芷兰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靠在了他身上，深情款款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个人带珏珏吗？还是让珏珏跟妈妈走？”
“我不会放弃珏珏。”严萧潇平静地回答。
他没有推开董芷兰，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依偎在自己身上。
严萧潇明白董芷兰的心思，一直都明白，只是他不能有所表示。过去有秦颖，现在又有珏珏，他不想让董芷兰卷入其中。最重要的是，在严萧潇心里，董芷兰是姐姐，是知己，却并非爱人。
此刻，他知晓董芷兰的心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更不想伤害她，宁愿让她暂时感受一些温馨的关怀。
“萧潇，我想辞职。”董芷兰说出了自己思索一夜后的决定。
她期待着得到严萧潇的支持，更渴望能从此与他一同面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