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州,这座古老而厚重的城市,雄踞于三江口,仿若一位历经沧桑的巨人,见证着岁月的流转与变迁。
沱江自西蜿蜒而来,如一条灵动的丝带,贴着城北逶迤而过;长江则浩浩荡荡,似一条奔腾的巨龙,沿着城南汹涌奔腾。两江在江州城东交汇,融为一体,随后继续向东,流经重庆,穿越三峡,出川后直入湖北,再经江西、安徽、江苏、浙江,最终奔流入海。
长江作为主流,浩浩汤汤,裹挟着数不清的泥沙,尽显雄浑壮阔;支流沱江则清澈旖旎,温婉秀丽。两江在江州三江口交汇处,构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江上奇观。浩瀚江面上,两种不同颜色的江水泾渭分明,一边是澄澈的碧青色,一边是厚重的浑黄色,宛如两条并肩前行却又互不相扰的巨龙。它们在江心划下一条蜿蜒曲折的线,恰似两队正在激烈交战的士兵,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交界线背后,波浪前赴后继,不断涌起,带起层层洁白的浪花。奇妙的是,两边的浪头一旦交锋,便迅速跌落江心,化作那条青黄分明到极致的交界线,仿佛在诉说着大自然的神奇与奥秘。
江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地处川滇黔渝的结合部,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东侧与重庆市和贵州省接壤,南面与贵州省相连,西方与云南省、宜宾市和自贡市相依,北面和内江毗邻。扼守江州,便犹如掌控了四方的咽喉,可对周边地区形成有效控制。加之其四周地形复杂,坐拥两江天堑,易守难攻。江南江北的崇山峻岭,皆可作为藏兵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这里还是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自然受到历朝历代的青睐。江州之名,源于身边的两条江。早在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朝大同年间,此地便已设置为江州,还管辖着江阳郡,即以江州为中心的大片江北地区。追溯至更早的夏商时代,这里就已是人口密集之地,承载着悠久的历史与文明。
江州南北岸的地势落差超过千米,形成了独特的地理风貌。南岸是云贵高原的延伸部,山高林密,地势崎岖,少有平坦之地,海拔高度逐级抬升,最高可达1902米左右,尽显巍峨险峻。北岸则是典型的四川盆地形态,是一片缓缓倾斜的平原,只有一些海拔不足500米的矮山点缀其中,呈现出一派平畴沃野、田连阡陌的田园风光。长江对岸,有一处名为茜草坝的地方,堪称江州的风水宝地。在山峦叠嶂的四川,难得有如此开阔的平川。尤其是江南地区,因毗邻云贵高原,地形复杂,山高林密,平地更是稀缺。而茜草坝却在三面群山的拱卫之下,一马平川,与江州古城一江之隔。坝上漫山遍野长满了茜草,故而得名,这个名字充满了妩媚与诗意。除了茜草,山坡上还种满了桂圆、荔枝和橘树,坝间是绿油油的秧田,一幅生机勃勃的田园画卷,美不胜收。
时光回溯到六十年代,根据国家大三线战略部署,许多大型国有企业在四川建立生产基地。茜草坝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优越的自然条件,被机械工业部看中,三座大型工厂在此落户。一家是从哈尔滨远道而来的江州挖掘机厂,一家是从上海迁徙至此的江州重型机械厂,还有一家是来自北京的江州汽车起重机厂。这三家国营厂均为机械工业部的中央直属企业,仅正式员工就超过四万,再加上随迁的家属,人口总数超过了十五万。坝上还有散居的六七万农民,整个坝子上足足有二十三四万人口。方圆不足十公里的茜草坝,俨然成为了江州城外一座充满活力的卫星城。
这样的卫星城,在江州共有三处。另一处从茜草坝溯江而上20公里,名为蓝田坝。与茜草坝不同,蓝田坝的平地较小,四周山峦叠翠,地形十分隐秘。这里坐落着一家大型中央直属企业——江州天然气化工厂,隶属于化工部。此外,还有两个天然气钻井队的队部和家属区,两座天然气开采井分布在附近的山丘中。这里的人口规模与茜草坝相当,且历史更为悠久。国民党时期,这里曾是一座军工厂,生产威力巨大的炸药。抗战时期,虽多次遭到日寇轰炸,但因其植被茂盛,工厂隐蔽在山里,始终未被发现。然而,江对岸的江州小市却遭受重创,多次被炸,一个原本人口密集的集贸区就此毁灭,直到解放后才逐步恢复生机。
还有一处位于江南,在茜草坝斜对岸,名为瓦窑坝。它与茜草坝和蓝田坝截然不同,是江州的文化坝。平平整整的瓦窑坝集中了江州数座中高等学校,有江州师范、江州卫校、江州农校、江州船运学校,还有江州的最高学府——江州大学。瓦窑坝也因其特殊的文化属性,成为三个地方中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人口总数达到了三十多万。这里距离江州城区最近,且与江州城区同处江南,交通十分便利,不像其他两处,因隔着长江,需靠轮渡连接,乘坐公交车便可直达市区的任何地方。
公元1977年10月,江州和全国各地一样,正从一场深入骨髓的大病中慢慢恢复。十年的沉疴,几乎让整个社会病入膏肓,也彻底颠覆了人们对世界的认知。经过一年的反思,许多人心中开始对未来进行新的思考与规划。这是一种全新的认识和理念,要被更多人认同并成为一种新的信仰,不仅需要时间的沉淀,还需要一个重要的契机。
而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