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奉天巨流河某段,荒郊野外。
铁路工程队驻地一片静谧,暗淡的月牙悬在半空,带来少得可怜的微光。
木门声吱拉响起。
一名光头工人迷迷糊糊的起炕撒尿,睡眼朦胧。
土墙根儿下,他余光瞄见个人影正蹲在角落里,好像偷摸吃着什么。
光头顿时来了精神,胡乱提起裤子后快步走去。
“老疙瘩你真不地道,半夜开小灶也不喊咱兄弟,赶紧的分点。”
虽说工程队直属奉省建政司,但伙食一直都不咋地,每日两餐清汤寡水,十天半个月难见荤腥。
待到近前,光头拍了拍老疙瘩的肩膀。
见后者依旧没有反应,光头来了些脾气,蒲扇大的手掌一下子将老疙瘩的头给掰了过来。
他非但没见到小灶,而是看到今生最为恐怖的画面。
血!
入目所及尽是鲜血!
回头过来的老疙瘩正用尖锐的铁锥捣鼓着自己的左脸。
狰狞的伤口从嘴角几乎裂到了耳朵根,沾满鲜血的牙齿裸露而出,咀嚼着。
只此一眼,光头近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夜半三更见到这一幕,着实恐怖到了极点。
光头跌坐在地连连后退,眼珠子向外凸出,但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喊叫,唯有连滚带爬似的向屋内蹭去。
他万万没想到,老疙瘩确实是在开小灶!
更没想到老疙瘩不再继续捅他自己的脸,而是一步一步的靠近,鲜血和肉沫顺着铁锥流在地上,脚踩过去尽是血印。
“救....救....”
光头的嗓子眼似被塞进煤球般,嘶哑又干裂。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向回跑,不料被门槛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疼的他龇牙咧嘴。
但他顾不得疼痛,阴森刺骨般的气息紧随其后,老疙瘩脸上狰狞的伤口仿佛在展露笑颜。
手中的铁锥高高举起,对准光头的后脑猛然扎下!
寒意席卷全身。
在极度的恐惧和死亡面前,光头的瞳孔极具收缩,嘴角渗出绿色的胆汁,显然他不被扎死,也得被活活吓死。
咣——!!!
一声脆烈炸响。
声音之大震得光头两耳失聪,脑袋嗡嗡作响。
好似让他即将被吓离身体的魂魄稳固下来。
而眼前的老疙瘩两眼翻白向前栽倒在光头的身上,铁锥无力坠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懒洋洋的夜报声出现在门口。
正是工程队的更夫黄火土。
十六七岁的年纪,上穿短褂下穿麻裤,有些地方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手里拎着个破铜锣。
“啊啊啊——!”
光头凄厉的惨叫声虽迟但到,他此刻终于能用喊叫声稍微缓解那弥漫全身至灵魂中的恐惧感。
整个人大汗淋漓喘息着,极具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心跳有多么剧烈。
这一声锣响再加光头杀猪般的惨叫,大通铺上的二十几个工人都被惊醒,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鬼!有鬼!”
听光头这么一吆喝,迷迷糊糊的工人们也吓得够呛,都连滚带爬的靠在墙壁警惕四周。
但只是看到地上光头和老疙瘩抱在一起,更夫黄火土站在门口看戏的场面。
“黄老弟!赶紧拉我一把,话说他到底得了啥邪病?怎么又突然不动弹了?”光头使出浑身解数想挣脱开来,奈何身上的老疙瘩跟死猪似的。
黄火土没有过多解释。
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明白。
铜,五行属金。
古人云听钟之音,能驱邪缚魅,招财化煞。
在风水里是非常重要的导体,其形其性缓和、分散,自古以来的打更人敲铜锣,寺庙古刹撞铜钟也正是这个讲究。
若能配合某些图案雕纹,作用会更强。
拉起光头后,黄火土指了指趴在地上的老疙瘩,“先把他送到郭大夫那里,再不止血他够呛能活到五更天。”
大通铺上的工人们都看得云里雾里,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老疙瘩的脸上流了许多血。
光头哪里还敢碰老疙瘩,他连连后退直摇头。
“别别别!黄老弟你既然有本事制服他,那还是由你去吧,等明儿个老哥匀你二两烟叶子,现在我只——嘿嘿嘿——!”
语气急变!
方才还战战兢兢的光头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极为瘆人。
不等工人们反应过来,他抄起地上的铁锥猛然刺向自己的喉咙!
工程驻地账房。
屋内灯火通明。
奉天建政司副司长李冬阳点灯熬油的看着工程图,并不知晓营地内正在发生的邪乎事。
他看向今天新来的账房先生,这小子正翻阅着账本。
因其姓名很是拗口,所以到现在也没彻底记住叫什么,只记得姓欧。
“瞧我这记性,小欧你大名是什么来着?”
年轻账房推了推镜片足有半寸厚的眼镜框,嘴角带笑一副高人风范。
“在下因五行缺木,所以名唤木同。”
李冬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又是五行又是诗词的。
你要考东北大学啊?
说话间,院门响起敲门声。
李冬阳疑惑不解。
大半夜的到底谁还来汇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