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带血的回忆
沈悦一字一顿说出，“所有数据都是假的。”发布会现场顿时炸了窝。大家已经顾不上站在台上脸色变得煞白的陈默，纷纷挤过去，把各种各样的话筒对着沈悦伸过去，现场不断泛起白光，“咔咔”的闪光灯不绝。
“沈大使，请你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数据都是假的？”
“沈女士，你是在指责青禾化工造假吗？那么他们究竟隐瞒了怎样的真相？”
“沈小姐，你知道你的指责意味着什么吗？青禾化工可是环保明星企业，是行内的环保标杆。”
下面记者的问话十分犀利，几乎每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已经被挤到角落里的陈默，脸上极是难看，完全没有了血色。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是遇上大劫了。这个沈悦不简单，如果手上没有确实的把握，她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场合，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的脸？
说心里话，陈默对自己的确有足够信心，因为自从他担任这个CEO以来，所有的环保数据，都经自己的手，反复核对，的的确确不存在丝毫造假。但是，这并不等于公布出来的数据，就都是百分之百经得起验证。因为其中还包括了，这些出任CEO 之前的数据。包括了差不多青禾化工自建厂以来30年的数据，其中有大部分是父亲陈建国任职期间的数据。自己这个CEO 干了不过五年。
台下的林晚晴心里同样百转千回，她现在是局外人，对其中内情完全不知晓。可她也是个记者，和这些激动万分在提出问题的记者一样，有着记者特有的敏感。这些问题也正是林晚晴心里的问题。而且，看看台上两个人的表情，已经有了判断，几乎多一半可以肯定，沈悦手上有着十分确切的证据。
随着自己对陈默的公开指责，沈悦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冷静，渐渐被自己内心澎湃的情绪左右，大声说，“大家要看证据吗？很好，只是在我拿出证据之前，想要再让陈默CEO确认一下，青禾化工向公众公布的全部环保数据，究竟是不是百分之百都是真的？”
众人的视线重新回到陈默身上，记者们也跟着七嘴八舌提出问题。
“对，请陈先生回答沈女士的问题。”
“请陈先生确认一下，这些年青禾化工公布的全部数据，究竟是不是百分之百正确？”
……
“来了，终于来了。”陈默在心里暗自叫苦。这个问题自己还真的回答不了。陈建国已经去世了，他就是在五年前，陈建国身体出现了问题，已经无法胜任工作，才把自己从国外叫回来接班。在此之前，整个企业一直都是父亲在打理，父亲死后，是自己的继母。这家青禾化工也是父亲陈建国创建的。凭良心说，青禾化工今天的辉煌，最大功臣属于自己父亲陈建国，而他陈默，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陈默不得不开口，“诸位，青禾化工是我父亲陈建国，用了毕生心血打造的，我完全相信父亲的人品，相信诸位也对他了解很深，相信他不可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对不起青禾了，老百姓的事。”
面对着陈默的信誓旦旦，沈悦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很突然拉起了自己那件素色麻棉衬衣，就在那节皓臂上，从腕部到小臂关节处，有一条巨大，触目惊心的灼伤疤痕。那些狰狞的疤痕就这样坦露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瞬间会场上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呆愣愣看着那条狰狞的伤疤。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提问，都在静静等待沈悦说出关于伤疤的来历。人们相信背后必然隐藏了一个巨大秘密。
“有人向我要证据，陈先生又信誓旦旦保证他的父亲，是个好人，决不会做对不起青禾老百姓的事，保证青禾化工数据的真实性。现在我告诉你们，这条手臂就是证据。这是我在5岁那年留下的伤疤。那是20多年前，发生在1999年……”
沈悦带点沙哑的声音中，一幕让所有人难以相信的场面，展示在众人面前。
潮水般的人群朝向当年的青禾化工厂，一瞬间冲开了外面的铁栅栏门，人群里的小沈悦，正好被挤倒在门口，一根铁条直接刺穿了她的手臂。她的爷爷一把抱起倒在血泊里的孩子，企图挤出人群，却是无济于事，还是被人群带到了厂区内，好不容易总算在几个人的帮助下，送进了青禾化工厂的医护室。在医生的及时处置下，把那根铁条取出来，却还是留下了这怵目惊心的伤疤。而且每当梅雨天气，整条手臂都会隐隐作痛，让沈悦永远忘记不了当年的那一幕。更叫她伤心欲绝的是，爷爷却死了，死在这场混乱里，而她的奶奶就在前几天死于怪病。
沈悦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家一定深怀疑问，究竟为了什么？那些人，而且是那么多的村民，要冲击青禾化工厂？”
沈悦忽然指向大屏幕上的画面，那上面有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满头苍桑白发，脸上却是慈祥的笑容。他就是陈建国。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家当年的青禾化工厂，把大量带着剧毒的废水，排进了附近的青河。河水又污染了附近的土地，所有用了河水的人畜，包括河里的鱼虾都中毒了。”沈悦厉声说出当年的真相。
现场一片哗然，愤怒的声音不绝于耳，潮水般的问责在会场响起。
“这是草菅人命！”
“简直令人发指！”
“政府为什么不管？怎么会任由他们排放废水？”
“陈建国就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陈默站在台上瑟瑟发抖，这一幕其实同样印在自己童年记忆里。只是，他会下意识选择忘记，让自己不去回忆。此刻这一幕却又一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示出来，就仿佛撕开了一道创疤，鲜血淋漓的无情事实，再也无法掩盖，原来今天鲜花和芳草的土地下，埋藏着带血的记忆。
冷眼旁观的林晚晴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她隐隐觉得，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