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夜无眠的孟依帆，如同没有时间观念的疯子，粉明之中就来到市委做好了清洁。煎熬到八点多钟的时间，估摸着遍及大街小巷的药店总会有几家开门的，就步出市委机关大门，准备找一家药店或私人门诊，购几粒坠胎药。
趁姚厚林还不知情，早点打掉这孩子，尽早恢复好身体，已看尽世事沧桑、男人嘴脸的孟依帆，还是想恢复风平浪静、有守有为、正常的家庭生活，哪怕穷一点、苦一点、单调一点、枯燥一点，她都认了。家，才是她藏起所有忧虑与担忧、藏起所有秘密与羞辱的避风港湾。
当孟依帆走进仁智大药房时，腹内的胎儿好像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孟依帆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她一直渴望做母亲的，好不容易怀孕了，为什么却要做一个郐子手？她伸手轻抚腹部，快步跑出了药店。
也许腹中的胎儿还没成形，可是孟依在翻江倒江的呕吐之中，已深深爱上这个瞑瞑之中降临到自己腹中的胎儿。她不舍打掉他，他是命，是一条在她子宫内正在日夜滋长的生命啊！
为了肚子里的这条命，孟依帆强行自己吃药一样吃了早点，用劳作来赶跑所有杂思苦想，万料不到刘聪铭会这样无事生非跑到楼下的垃圾桶旁这样污蔑她。
就在二人相执不下时，叶露春喜滋滋来通知他：“刘秘书，你怎么在这儿？打你手机还没开机，打你办公室电话都说没看到你，快去江市长办公室，江市长找你有事。”然后对孟依帆点点头，笑笑，无意间化解了一场争执。
江市长找自己，多体面的台阶！刘聪铭立即抬头挺胸，举起手拂了拂垂到额前的头发，意气风发地朝办公大楼走去。
“江市长，您找我？”刘聪铭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作出一副斯文、低调、沉稳的样子来。
“哦，刘秘书，坐!”江水边指指对面的长沙发，“让你休假找对象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这个，这个……”一听这话题，刘聪铭立即变得窘迫起来，双手不安地互相搓揉着，不时挠背扣腕，“现在的姑娘势利得很，看不上我的，我还是想先立业再成家。”
“你学历有了，市委机关秘书，身份也不差；公务员旱劳保收的，社会地位也还算稳固；给你居住的一套房子，虽然房产证上不会是你的名字，但只要我江某人在位一天，你就放心大胆地居住一天，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在外人看来，你也是身家百万的人，怎么还谈不到对象？”
江水边分析得头头是道，刘聪铭无言以对。他原本以为江水边找他是谈材料，谈工作的，想不到却将他个人的私事，这样上纲上线，还专门找个清晨上班的时间来谈，有这必要吗？像自己山村老娘老爸年节时的唠叨，像每次回山村亲朋戚友的数落。
是喜，还是悲？刘聪铭一时分不清江水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能在领导面前分辨，浑身不自在地这儿扣扣，那儿挠挠。
江水边皱着眉，寻找着某种突破口。他望着刘聪铭极度不安的样子，单刀直入：“刘秘书，你小时候是不是常遭受父母的暴力教育？”
刘聪铭内心一惊，羞郝地一笑：“有点。我爸当过三年兵，对我要求严，我读书成绩不理想，调皮捣蛋，他就会对我拳打脚踢，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难怪你成绩那么好！”江水边摇摇头，“经常挨打，你内心恨过父亲吗？”
“恨过！”刘聪铭回答得干脆利落，瞧见江水面惊愕的表情，抠抠头，补充道，“但考上大学走出山村后，知道他是为我好！”
江水边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的聊天，却已洞悉刘聪铭性格缺陷的大体来路。这样的人，江水边是断定不会放在身边的。从小在暴力的家庭长大，严重缺乏自信，做事丢三落四，妒贤忌能，仇根早已在稚嫩的心底扎了根，从不会反省自己，照本暄科的常识使他步于社会后，根本不会成长，只会伸手索要，得不到就是摧毁一切。
江水边是刚从主管青云市教育的副市长，成为代理市长的，对于教育他有太多埋在心里却不便道破的感触。七八十年代以前的山村，在暴力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严重仇视社会，破坏力极强；而现在的城市教育，完全是不打不骂没有惩戒、信马由僵的溺爱教育，实属将孩子引入畸途，遇到一点小挫折，甚至是语言上的一点矫正，不是跳楼毁灭自己，就是拔刀相向，慈母多败儿，千真万确的真理。
而江水边前几天接见的牛鑫、姚厚林，则是那种既有赏识也偶有体罚、既有家庭温暖，又经部队融炉锻造的人，他们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必能为他人之所不能为。人与人之间的赏识，信任，不在时间长短，而在于面对的那一刻，能够立即嗅觉出来的那种相投的大气量。
江水边是决意要重用牛鑫、姚厚林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