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了充足经验的林飞浩，就像经验丰富的侦探，一般都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被调查对象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叔伯、姑姨、兄弟姐妹中，叔伯、姑姨、兄弟姐妹关系，就像一条条隐秘的线索，可以从其序列中发现缺报的某一部分；叔伯、姑姨、兄弟姐妹中往往存在着只列其一的情况，而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中若有问题的而材料中未列出，这些都要用心察看与审查，便可以通过旁证得以查实。比如方高建，他所在的红花公社红花大队提供的材料中明显缺了伯、叔俩人。林飞浩凭借自己的敏锐和执着，后经查实，这俩人在成分、历史上还真有点儿污迹。这类的占有比例尽管不多，却也足够他费些精力。因为他根本无从知道哪些对象存在这类问题，只能像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者，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一步步揭开真相的面纱。
这一年的七月间，骄阳似火，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大地如同被放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炙烤每一寸土地。林飞浩背着简单的行囊，独自一人踏上了外调的征程。他此行的任务是前往几个偏远乡镇，调查了解几位基层干部的工作表现与群众评价，为厂里的组织发展工作提供真实、详尽的第一手材料。
一路上山路崎岖，交通不便，烈日下骑车行数公里已是常态。当林飞浩取得郑冲大队郭庆平、象鼻头大队余静初两位干部的调查材料时，已是下午一点多。此时的他，浑身湿透，汗水早已将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又渴又饿又累，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沉重，眼神却依旧坚定，心中那份责任感支撑着他继续前行。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进了姜镇市供销社下属的一家餐馆。立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从酷热的天地中挣脱出来，寻得一处安宁。
餐馆虽然不大，但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一股饭菜的香气，混杂油盐与柴火的气息，扑面而来，勾起了林飞浩几乎被耗尽的食欲。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柜台前，买上两个大馒头、一盘炒青菜，外加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汤，快速找了张没有食客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菜虽简单，却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满足感和生活的温度。
他一边吃一边默默打量周围的食客，有赶路归来的农民，有谈笑风生的工人，也有像他一样的出差干部。每个人脸上全都写满了生活的忙碌与坚韧。他心中不禁感慨：正是这些平凡的人，在这片炽热的土地上，默默地支撑时代的前行。而他自己，也正走在一条属于他的履行责任的道路上。
就在林飞浩吃饭的当儿，一个引人注目的女孩走进餐馆。她体形丰姿绰约，仪态万方，有着令人心动的可爱，就像邻家小妹那样亲切自然。皮肤白皙如雪，面色红润似霞，透着浓浓的青春气息，仿佛一朵盛开在夏日里的花朵，清新而不张扬。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头发整齐地扎成一条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带着几分俏皮与活力。
她倒是落落大方，毫无拘谨之态，径直有意识地坐到了林飞浩的同一张桌子前。她冲着他甜甜一笑，声音清脆而爽朗：“同志，你一个人吃饭啊？不介意我坐这儿吧？”林飞浩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一丝好奇。
女孩坐下后，并没有丝毫陌生感，反而像是早前就已认识他似的，主动开口询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来姜镇市是出差还是探亲？家在哪儿呀？”她的语气里带有几分关切，也有一丝天然的热情，似乎让人难以抗拒。
林飞浩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这个女孩性格倒是出奇地外向，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竟然毫不拘谨地问起了来意、单位、家庭住址等这些属于私密的问题。这些话题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已让人感到不适，甚至生出戒备之心。可是她的眼神清澈坦荡，语气自然真诚，似乎这些问题并非出于好奇，而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热情。
他暗自思忖：也许对她而言，不说话就让她难以承受，不倾诉就让她濒临崩溃，不表达就让她陷入窒息，那种沉默的窘迫比冒昧更让人难堪吧。她或许就是那种天生善于打破深默与隔阂的人，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想到这里，林飞浩心中的疑虑也就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于是，林飞浩一边咀嚼馒头，一边简要地回答了自己的来意和单位。女孩听得很认真，还不时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对陌生人毫不设防的信任与亲近。说话间，她眉眼带笑，语调轻快，感觉整个餐馆都因她的出现而多了几分生气。
他们就这样心无羁绊地攀谈起来，似乎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彼此毫无拘束。林飞浩原本疲惫的心绪，在她的言语感染下竟慢慢舒展开来。这一刻，餐馆的喧嚣、旅途的劳累、肩上的责任，似乎都远了一些。他忽然觉得，有时候一段偶遇的对话，也能成为人生旅途中一抹温暖的亮色。
那个女孩也主动作了自我介绍，她叫邓悦晞，是姜镇市信用社的信贷业务员。说话时，她的语气不疾不徐，谈吐自然优雅，仿佛不是在一家简陋的供销社餐馆里与陌生人闲聊，而是在一个温馨茶馆中与老友叙旧。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一串串银铃在风中轻轻摇曳，带着一种令人愉悦的节奏感，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细心打磨般流畅动听。
邓悦晞不仅言语得体，举止也落落大方，眉眼间透着一股聪慧与自信。即便是坐在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对面，她也能从容自若，毫不拘谨。林飞浩一边吃饭，一边听她讲自己工作和工作中的趣事，心中不禁暗暗称奇——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竟能将复杂的人情世故处理得如此妥帖，难怪能在信用社这样讲究沟通与信任的岗位上游刃有余。